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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那句“五天”,像一根无形的钉子,将郑元义死死地钉在了太师椅上。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周兴是谁?
那是天后座前用以震慑百官的恶犬,是裴炎手中剪除异己的快刀。他的秋官衙门,人称“人间地狱”,进去的人,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被扒下一层皮来。多少豪门贵胄,听到周兴的名字都要心头发颤。
而眼前这个八品御史,这个看起来文弱无害的年轻人,却说要在五天之内,让周兴身败名裂,还要让他尝尝自己发明的刑具。
这不是疯话,这是在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一场豪赌。
郑元义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陆羽脸上逡巡了许久,试图从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里,找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
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陆羽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潭,自信得近乎傲慢。那是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度,一种将所有艰难险阻都视作棋盘上可计算的棋子的从容。
许久,郑元义那紧绷的、如同石雕般的面容,终于松动了一丝。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只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老夫拭目以待。”他站起身,不再看陆羽,而是重新转向那幅舆图,声音冷得像冰,“若是五日后,你做到了。老夫书房里那封信,便是你的。若是做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杀意已然充斥了整个空间。
“国公爷放心。”陆羽笑了笑,仿佛完全没听出那话里的威胁,“我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买卖。只是,我帮国公爷驯犬,国公爷也得知会我,这条犬,咬的是谁,关在何处,罪名又是什么。”
郑元义背对着他,冷冷道:“左武卫果毅都尉,沙陀部出身,名叫阿史那·蒙。周兴罗织的罪名,是‘交通突厥,泄露军情’。人,就关在秋官狱。”
陆羽将这个名字和罪名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
“明白了。”
他对着郑元义的背影,随意地拱了拱手,“那在下便不打扰国公爷雅兴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足以颠覆朝堂的惊天密谋,而只是一场寻常的生意。
当陆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郑元义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走到桌前,看着那只被陆羽喝过的茶杯,许久,才低声自语:“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不知道,自己将郑家的未来,押在这个疯子身上,究竟是引狼入室,还是……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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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间压抑的书房,外面的天光都显得格外明亮。
郑威还瘫在门外,见陆羽出来,吓得一个哆嗦,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像是见了鬼。
陆羽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却让郑威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里里外外的龌龊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
“郑公子,”陆羽笑吟吟地开口,“令尊大人深明大义,已经将王勃先生赠予在下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啊?哦……好,好……”郑威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地点头。
“另外,”陆羽话锋一转,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今日在王兄院中,郑公子与爱犬‘追风’的风姿,着实令在下印象深刻。我想,长安城的百姓,应该也会很喜欢听这个故事的。”
郑威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魔鬼,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陆羽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如春风:“好好养伤,郑公子。说不定过几日,你出门就能听到说书先生的新段子了。”
说完,他便在一群甲士敬畏交加的目光中,带着念奴,扬长而去。
院门口,王勃正静静地站着,像一棵在风中等待了许久的枯树。
当他看到陆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时,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真实的光彩。
他知道,陆羽进的是龙潭虎穴,面对的是关陇勋贵中真正的巨擘。他本以为,陆羽此去,九死一生。可他不仅出来了,步履还那般从容。
“陆兄。”王勃迎了上去,声音有些干涩。
“走吧,王兄。”陆羽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去个新地方。”
王勃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陆羽身后。
念奴则像只快活的小麻雀,跟在两人旁边,看看自家大人,又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才子,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比她过去十年听过的所有故事加起来还要精彩。
三人走出郑国公府那朱红色的大门,门外是车水马龙、喧嚣热闹的长安街市。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王勃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闻着空气中混杂着食物香气与尘土的味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年来,他第一次,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重新站在这片阳光下。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府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一丝决绝。
从今往后,他王勃,再不是郑家的囚徒。
【叮!目标人物王勃情感状态更新!】
【当前情感】:【昂扬斗志(赤金)】、【知己之恩(亮蓝)】、【重获新生(亮金)】
【羁绊效果‘执笔诛心’已激活!当前可使用次数:1\/1。】
陆羽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大才子,是彻底下定决心,要与过去一刀两断了。
他在长安城西市附近,租下了一座僻静的小院。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净,还有一口井和一棵半枯的石榴树,对如今的王勃来说,已是难得的清净之所。
安顿好王勃,陆羽没有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王兄,笔墨纸砚,我都已备好。”陆羽指了指书房里崭新的文房四宝,“接下来,就要劳烦你,打响我们反击的第一枪了。”
王勃神情一肃:“陆兄请讲。”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陆羽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长安恶犬行》。”
王勃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当然记得。那个将他今日所受之辱,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的故事。
“我要你,用你最锋利的笔,最刻薄的文字,将这个故事写出来。”陆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要写成诗,诗太雅,百姓听不懂。就写成通俗易懂的白话故事,要让街边的顽童,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细节,要生动。那位‘郑公子’的嚣张,‘落魄才子’的悲愤,‘恶犬’的凶猛,还有最后那狼狈逃窜的模样,一处都不能少。”
“写好之后,我会让人抄录百份,送到西市的说书人、平康坊的歌女,还有各个茶楼酒肆里去。我要在三天之内,让‘郑犬欺儒’的故事,传遍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王勃听着陆羽的计划,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哪里是写故事?
这分明是在用一支笔,做一把刀,将郑家的脸面,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放在全长安人的面前,公开凌迟!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狠,实在是太狠了!
也……太痛快了!
“陆兄放心!”王勃双目放光,那股被压抑了三年的文人傲气与戾气,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勃,必不辱命!定要让那郑威,从此与‘恶犬’二字,再也分不开!”
他转身走进书房,甚至来不及拂去衣袖上的尘土,便迫不及待地铺开纸张,开始研墨。
看着他那副迫不及待要大开杀戒的模样,陆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舆论的火,已经点起来了。
接下来,就该去处理那条更棘手的疯狗了。
他走出院子,念奴正蹲在石榴树下,好奇地戳着一只蚂蚁。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呀?”她仰起小脸,问道,“是去秋官狱……劫狱吗?”
在她朴素的世界观里,救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人抢出来。
陆羽被她逗笑了,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傻丫头,我们是官,不是贼。劫狱是下下策。”
“那我们去哪?”
陆羽抬起头,望向了远处鳞次栉比的坊市屋顶,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
“我们不去衙门,也不去牢房。”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去……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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