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余波与暗涌、
回到扎纸店，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胡同染成温暖的橘黄色，收废品的老赵摇着铃铛慢悠悠地走过，隔壁刘婶正在门口摘菜，看到张清玄和胖子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张，铁柱，回来啦？今天忙啥去了？”
“没啥，帮朋友看了个房子。”胖子乐呵呵地回应，经过洋房那一遭，再看这充满烟火气的寻常街景，只觉得格外亲切。
张清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径直推开店门。店内，纸张和朱砂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胖子早上拖地留下的淡淡水汽，构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货架上的纸人静静地立着，色彩鲜艳却不再让人觉得诡谲，反而有种异样的和谐。
陈子轩还在后院小客厅里对着阵法图苦思冥想，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玄哥，铁柱哥，你们回来了！南郊那洋房怎么样？刺激不？”
“刺激啥，差点没把我吓尿。”胖子一屁股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大茶杯灌了好几口水，才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洋房的阴森和姨太太的悲惨遭遇，当然，重点描绘了老板如何神通广大、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数十年的怨念。
陈子轩听得两眼放光，对张清玄的崇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张清玄没理会两人的聒噪，走到柜台后，先是从抽屉里取出陈静薇给的那个厚实信封，仔细点算了一遍，确认数目无误后，才满意地收好。然后，他拿出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开始沏茶。
热水冲入壶中，茶香氤氲开来。
“老板，您今天那手可真厉害！不是打打杀杀，就那么……那么一说，那姨太太就自己想开走了？”胖子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与好奇。
“化解执念，关键在于理解与引导，而非强制。”张清玄抿了一口热茶，感受着茶汤的温润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奔波一日带来的些许疲惫，“知其因，方能解其果。蛮力镇压，有时只会让怨念沉淀得更深，适得其反。”
“就像治病要治本？”胖子似懂非懂。
“可以这么理解。”张清玄难得没有讽刺他，“鬼物之形成，大多源于人心执念。执念消，鬼物自然散。若一味强调诛灭，与庸医何异？”
胖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对“道”的理解似乎又深了一点点。
这时，张清玄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到账短信，林瑶那边支付的顾问费尾款也到了。他看着屏幕上增长的数字，墨镜后的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是随手将手机放回口袋。
“胖子。”他开口。
“在！老板您吩咐！”胖子立刻挺直腰板。
“晚上想吃点清淡的。”张清玄语气平淡，“炖个汤，炒两个小菜就行。”
“好嘞！”胖子应得干脆，心里却开始盘算：‘清淡的？冬瓜排骨汤？清炒虾仁？白灼菜心？老板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得多批点经费买点好排骨和鲜虾……’ 他一边想着，一边偷偷观察张清玄的脸色。
张清玄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从刚才点好的钞票里抽出几张，放在柜台上：“材料买好点的。剩下的零钱……”他顿了顿，在胖子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记得找。”
胖子：“……” 他就知道！内心哀嚎：‘万恶的资本家！连零钱都不放过！’
看着胖子垮着脸、认命地拿起钱往外走的背影，张清玄端起茶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陈子轩在一旁捂嘴偷笑，被胖子瞪了一眼。
晚饭时分，扎纸店里飘起了诱人的饭菜香。胖子果然手艺精湛，冬瓜排骨汤炖得汤色清亮，排骨软烂，冬瓜透明；清炒虾仁粒粒饱满，粉嫩弹牙；白灼菜心碧绿脆嫩，淋上少许豉油，鲜甜爽口。
张清玄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着。汤味醇厚，虾仁鲜甜，菜心清爽。他细嚼慢咽，看似面无表情，但下筷从容，显然对胖子的手艺十分满意。体内的星火平稳跃动，享受着这顿踏实美味的家常饭菜带来的宁静。‘火候调味，已得精髓。’他心里给予肯定。
胖子看着老板吃得香，那点被克扣零钱的不爽也烟消云散，乐呵呵地给自己和陈子轩各盛了满满一碗饭。
饭刚吃到一半，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紧接着风铃轻响。
一身香槟色修身连衣裙、外搭米白色风衣的陈静薇走了进来，她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妆容比下午更加精致几分，黑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气质清冷高雅。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糕点盒。
几乎前后脚，店门再次被推开，穿着一身熨帖警服常服、显然是下班直接过来的林瑶也走了进来。她身姿挺拔，齐耳短发利落干净，警徽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光彩照人的女人，在扎纸店的餐桌前再次碰面。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陈静薇看到林瑶，优雅地颔首：“林警官，这么巧。”
林瑶也点了点头，语气公事公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陈小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然后同时转向正在吃饭的张清玄。
张清玄仿佛没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语气如常：“有事？”
陈静薇率先上前，将糕点盒放在柜台一角，声音温婉悦耳：“张先生，南郊洋房的事，伯父刚给我打电话，说感觉整个房子都‘亮堂’了，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您。这是一点小心意，朋友从港岛带的蝴蝶酥，您尝尝。”
“嗯，费心了。”张清玄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盒子，淡淡道。
林瑶则走到餐桌另一边，将一份文件放在张清玄手边，语气干脆：“关于城西脚步声事件的完整报告，归档用的。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盒漂亮的蝴蝶酥，又看向张清玄，“市局最近在整理一些陈年旧案卷宗，发现几起悬案有些疑点，可能涉及非自然因素，想请你有空的时候，以特别顾问的身份去看看，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可以。”张清玄拿起文件翻了翻，“老规矩收费。”
“没问题，流程我会走。”林瑶应道。
陈静薇微微一笑，接口道：“张先生业务繁忙是好事。说起来，家父几位生意上的朋友，最近也听说了张先生的本事，都有些……类似的小麻烦想请教，不知张先生近期是否方便？”
林瑶眉头微蹙，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张清玄。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目光在两个女人身上扫过。陈静薇亭亭玉立，连衣裙完美勾勒出腰臀曲线，双腿笔直，气质高贵；林瑶英姿飒爽，警服衬托得身姿愈发挺拔，双腿修长有力，气质冷冽。他如同欣赏两幅不同风格的名画，心中客观评价：‘陈静薇，八点六分，妆容服饰加分，可惜笑容过于标准。林瑶，八点五分，制服加成，气质独特，可惜表情过于严肃。’
“近期日程，让胖子安排。”他最终将问题抛了出去，继续端起饭碗，夹了一筷子菜心，仿佛眼前两位美女的明争暗斗还不如碗里的青菜有吸引力。
正在埋头苦干的胖子和陈子轩瞬间感觉压力山大。
胖子内心哀嚎：‘老板！您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两位姑奶奶说道：“那个……林警官，陈小姐，老板最近……呃……需要休养，接单的话……得排期，对，排期！”
陈子轩猛点头附和：“对对对！玄哥刚处理完一个大案子，消耗很大！”
陈静薇和林瑶对视一眼，都没再紧逼，但眼神里的较量显然并未结束。
又闲聊了几句，陈静薇便优雅告辞，离开前还特意对张清玄柔声道：“张先生，那您先用餐，不打扰了。”
林瑶则等陈静薇走了之后，才又对张清玄说了几句关于旧案卷宗的具体情况，也告辞离开。
两位女配角一走，店里那无形的压力顿时消散。
胖子和陈子轩同时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我的妈呀……”胖子拍着胸口，“以后这种场面能不能少来点？折寿啊！”
陈子轩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我感觉我刚刚呼吸都不会了……”
张清玄放下已经空了的饭碗，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胖子。”
“啊？”
“明天早上，我想吃小馄饨。要老街口那家摊子的，汤头要清。”
胖子：“……”他认命地垮下肩膀，“……知道了，老板。”
夜色渐深，扎纸店恢复了宁静。后院传来胖子洗碗的水声和陈子轩低声背诵阵法口诀的声音。
张清玄靠在柜台后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体内的星火平稳而有力地跃动着，经过洋房一役，似乎对“化解”与“引导”有了更深的理解，核心处的淡金色泽愈发凝练。
红尘琐事，人间烟火，利益的交织，微妙的情愫……这一切，都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他睁开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灯火。
暗流依旧在涌动，新的麻烦总会到来。
但至少此刻，在这方小小的扎纸店里，有可口的饭菜，有（还算）忠心的店员，有稳定的收入，还有……偶尔调剂生活的“风景”。
这日子，倒也过得去。
他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微凉的茶汤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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