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市井窥色与蝼蚁之惩
墨镜之下的灰暗世界,并未完全剥夺张清玄对外界的感知,反而让他观察的焦点变得更加集中和……私人化。
午后,阳光勉强将胡同口照亮一小片。张清玄搬了那把唯一的旧椅子,坐在店铺门内的阴影里,身子微微后仰,靠着门框。他手中把玩着那只紫砂壶,目光则透过深色的镜片,懒洋洋地投向胡同口那片光亮的区域。
此时,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说笑着从胡同口经过。她们穿着清凉的夏装,短裙下是笔直白皙的长腿,高跟鞋敲击着路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其中一个女孩留着栗色的大波浪卷发,笑起来眼睛弯弯,另一个则梳着高马尾,显得青春活力。
张清玄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度尺,不着痕迹地扫过她们的身材曲线、腿部的比例、以及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的发梢。他的眼神在墨镜后没有任何淫邪,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对美好景致的欣赏与衡量,如同鉴定一件精美的瓷器或者一幅传世的古画。
“七分,腿型不错,可惜腰臀比稍逊。”
“那个马尾,六分半,活力有余,韵味不足。”
他在心中默默给出评价,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无人能察觉的弧度。这是他在这个令人厌倦的红尘中,为数不多的、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也能获得的微小乐趣。色而不淫,止于观赏,如同看一场流动的皮影戏。
女孩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他收回目光,抿了一口壶中早已凉透的清水,心中那点微澜迅速平复,重新归于古井无波。
然而,总有些不长眼的蝼蚁,试图打扰这份闲适。
之前那个因诅咒被拒而恼羞成怒的女人,似乎并未完全死心,或者,是她心中的怨毒无处发泄,竟将怒火转移到了这家“不识抬举”的扎纸店上。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在店门外响起。
“……就这家,妈的,给脸不要脸……”
“啧,真他妈晦气,开在这种地方……”
“少废话,泼完赶紧走!”
紧接着,是液体泼洒的声音,以及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是污秽不堪的泔水混合物,被泼洒在了店铺的木门上,甚至有一些从门缝底下渗了进来,在地面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远去。
店铺内,一片黑暗。张清玄并没有睡,他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柜台后静坐。外面的动静,那污言秽语,那泼洒声,那弥漫开的恶臭,他都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没有立刻暴怒,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在那片墨镜都无法完全隔绝的恶臭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小心眼。他当然小心眼。他记得每一个对他流露出恶意的人,记得每一个试图破坏他这方寸之地宁静的蠢货。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开了店门。看着木门上那大片已经干涸发硬、散发着残留恶臭的污渍,以及门口地面上狼藉的痕迹,他的脸色平静得可怕。他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破口大骂,也没有立刻动手清洗。
他先是回到店里,拿出那个记录收支的破旧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用那截短铅笔,工整地写下:
【日期】。损失:门面清洁费(预估),时间成本,精神损害费。合计:暂记。
然后,他走出店铺,看似随意地在胡同口及周边转了转。他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在距离店铺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沾着些许同样污渍的空塑料桶。而在更远处一些的泥地上,他看到了几个比较清晰的鞋印,以及旁边掉落的一个半空的、廉价的香烟盒。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几个鞋印的纹路和尺寸,又捡起那个香烟盒,看了看牌子。很普通的款式,随处可见。
但这已经够了。他不需要知道具体是谁,他只需要找到“来源”。
他没有去找王嫂打听,也没有报警。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当天下午,他再次走出胡同,来到了附近那片鱼龙混杂的旧货市场边缘。他没有进入市场,而是在外围一些游手好闲、看似无所事事的人群附近,看似无意地徘徊。他依旧戴着墨镜,穿着旧衣,但身上那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气质,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个蹲在墙角晒太阳、头发染得黄一块黑一块、眼神闪烁的青年,打量了他几眼,主动凑了上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哥们儿,找啥呢?看你这打扮,挺别致啊。”
张清玄停下脚步,透过墨镜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在指尖晃了晃。
那青年的眼睛立刻亮了。
“打听点事。”张清玄开口,声音平淡,“最近,有没有人在这片儿,专门帮人干些……泼脏水、堵锁眼之类的脏活?喜欢抽这个牌子烟的。”他另一只手,展示了那个捡到的空烟盒。
那青年一看烟盒,又看了看张清玄手里的钱,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压低声音:“有啊!就街那头老刘家那俩不成器的侄子,刘三刘四,整天游手好闲,就接这种破事!这烟就是他俩常抽的!怎么,哥们儿,他们惹到你了?”
张清玄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青年喜笑颜开地接过钱,揣进兜里,还想说什么,张清玄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信息确认。目标锁定:刘三,刘四。
报复?不,那太直接,太容易引火烧身。他更喜欢一种更“干净”的方式。
第二天晚上,月黑风高。
刘三和刘四勾肩搭背,醉醺醺地从一家小酒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街,走向他们租住的、位于一条更肮脏狭窄巷子里的平房。
就在他们走到巷子中段,最黑暗的位置时。
“噗通!”
“哎哟!”
走在前面的刘三仿佛绊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向前扑倒,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手里的半瓶酒也摔碎了,酒液混着玻璃碴溅了一地。
“妈的!谁他妈……”刘三疼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跟在他后面的刘四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脖颈后一凉,好像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滴了进去,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阴风掠过巷子,吹得他汗毛倒竖。
“鬼……鬼啊!”刘四本就醉意朦胧,被这么一吓,魂飞魄散,怪叫一声,也顾不上地上的刘三,连滚爬爬地就往家跑。
刘三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脚踝钻心地疼,似乎是扭伤了。他惊恐地看着黑黢黢的巷子深处,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阴冷感觉让他酒醒了大半。联想起自己最近干的缺德事,心里更是发毛。
“救……救命啊!”他也顾不上面子了,拖着伤腿,一边惨叫一边往巷口爬。
而此刻,在远离那条巷子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张清玄正用刚才“赚”来的、还没捂热乎的五十元中的一部分,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远处那条传来隐约惨叫声的巷子方向。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两人必经之路上,用捡来的细线设了个微不足道的绊索;只是用指尖沾了点附近阴沟里冰冷的污水,弹了一下而已。
很简单的小把戏,甚至算不上术法。但对于心里有鬼、且醉意朦胧的人来说,足够了。
他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那瓶水。
“亏了,”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五十块信息费,只换回这点乐趣,还有这瓶水钱。亏了。”
但他知道,这件事,还没完。那笔“暂记”的账,总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至于方式,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
他扶了扶墨镜,拿着水,转身,慢悠悠地踱步,重新融入那片属于他的、灰暗而安全的寂静之中。
喜欢都市扎纸店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都市扎纸店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