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汀兰苑内,唯一的亮光来自一堆小小的篝火。
萧彻将刘公公熬夜缝补、他仅在宫宴上穿过一次的那件旧礼服,毫不犹豫地投入火中。干透的丝线与布料遇火即燃,爆发出短暂而明亮的火焰,随即化为摇曳的、带着焦糊气味的赤红,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底最深处,混沌的灰色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深潭般沉静,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仿佛连这焚毁旧物的火焰,也成了可以被“吞噬”和“理解”的能量形态。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那象征着皇子身份、却也承载着无尽屈辱的锦衣华服,最终,只余下一小堆黯淡的、带着余温的灰烬。萧彻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尚有余温的灰烬。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探出,将灰烬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热量与物质能量彻底抽走,灰烬在他指尖化为更细微的粉尘,随风飘散。这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练习——练习更精微地控制这吞噬之力。
他站起身,利落地脱下身上那件单薄的囚衣,换上了从北境带回、早已洗得发白、却厚实挡风的旧棉袄。背上,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轻飘飘的小包袱。里面只有寥寥几件换洗衣物,那枚伴随他出生入死、色泽温润的狼牙,以及……刘公公在最后时刻,拼死塞给他的那半个已经干硬发裂的窝头。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窝头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属于刘公公的微弱却纯粹的生命印记与善意。这股能量与混沌气相容,却让他感到一种刺痛般的温暖,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感觉封存于心底最深处,如同保存一粒绝不会被吞噬的火种。
他立在院中,最后扫视了一眼这座囚禁他短暂归来时光的破落庭院。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蔓延开来,“品尝”着这片土地上的衰败、荒芜以及残留的恶意。这些气息对他而言不再仅仅是痛苦的回响,更像是……熟悉的“食粮”。 目光最终穿过墙垣的缺口,投向外面那一片无边无际、沉甸甸的黑暗。那黑暗在他“眼中”,仿佛充满了无数等待被吞噬的、游离的能量粒子。
十五年质子生涯,饮冰卧雪,他忍了;回到故国皇城,遭遇的却是比北境更刺骨的冷遇,他受了;宫宴之上,太子当众泼酒羞辱,他扛了;无中生有的偷窃之冤,锒铛入狱,他认了;太液池畔,那场精心策划、欲置他于死地的谋杀,他竟也奇迹般地熬了过来……他以为忍耐和生存会有尽头,却原来,尽头处等待他的,并非公正或温情,而是一纸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判决——“逐出皇城,永不得归”。
也好。
这个念头如冰冷的刀锋,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与牵绊。与此同时,他感到体内的混沌气如同解开了最后一道无形的枷锁,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与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统一。不再有排斥,不再有恐惧,这力量本就是他的一部分,是他从绝望中汲取的、用于生存和复仇的武器。他霍然转身,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在发出最后挽留的破旧院门。步履坚定,未曾回头一顾。
皇城的深夜,死一般寂静。青石铺就的宫道上,巡逻卫兵的铁甲偶尔碰撞出清冷的回响。他们看见了他,目光却如同掠过一团无形的空气,迅速别开脸去。萧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警惕、鄙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情绪波动,这些负面情绪如同细微的能量流,被他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悄无声息地吸纳,转化为一丝冰冷的动力。 他一步步走过漫长的宫道,走出那扇象征着天家威严、他曾怀着渺茫希望踏入的朱雀门。
他一步步走过漫长的宫道,走出那扇象征着天家威严、他曾怀着渺茫希望踏入的朱雀门。门洞下的阴影冰冷而漫长,当他终于踏出门外,重新站在来时的那条路上,脚下的青石板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再也留不住他决意离去的足迹。城外的天地灵气,虽然稀薄,却远比皇城内部那种被龙气与权欲扭曲的能量更为纯粹、自由。混沌气自发地、舒缓地吸纳着这些游离能量,修补着身体的暗伤,带来一种如鱼得水的轻松感。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些许浓稠的夜色。远方的村落,传来隐约的、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萧彻在官道上停住脚步,缓缓回首。巍峨的皇城在破晓前最深沉的晨曦与薄雾中,呈现出巨大的、沉默的轮廓,如同一条盘踞的巨兽,又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坟墓。在他的感知中,那座城池仿佛被一层浓稠的、由权力、欲望、阴谋和腐朽交织而成的巨大能量场笼罩着,令人窒息。而他现在,脱离了它。那里曾是他幼时梦寐以求的“家”,是他十五载异国煎熬中支撑下去的念想。如今,它亲手埋葬了他对亲情、对公正、对归属的所有幻想。
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城外清冽而自由的空气,混沌气欢快地流转,将空气中微薄的晨曦精华与草木生机纳入体内,虽然量少,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干净”的感觉。将胸腔中积郁的浊气尽数吐出。随后,他转过身,面朝东方——那轮朝阳即将喷薄而出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前路茫茫,通往未知的旷野。或许有漫天的风沙,有嗜血的野兽,有比皇城更赤裸的弱肉强食,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但至少,从这一刻起,那是一条由他自己双脚走出的路,命运的方向,第一次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而指引方向的,不仅是求生的意志,更有那深植于血脉、已然觉醒的吞噬本能,以及对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
一条从阴谋、背叛、绝望与死亡的灰烬里,踏出来的路。而这条路上,他将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猎食。
归雁若无旧巢可依,那便让失群的孤雁,自己去选择翱翔的天空!而这只孤雁的羽翼,将由混沌铸就,其利爪,可吞噬光明。
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一步步踏入前方逐渐被晨光照亮的荒原。身后,那座吞噬了他过去一切的巨大城池的轮廓,在渐亮的日光中,渐渐模糊,终至不见。
而他,再也没有回头。只有周身那若有若无、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淡灰色气息,表明他已踏上了一段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属于“吞噬者”的征途。
家人们,由于发布的小说章节无法删除,还请家人们,先读插卷,在读第二卷,我在这先谢谢家人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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