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凌枝在床上惊坐起。
自傍晚在翁厨门口跟赵砚说了两句打架的话后,她就没见过赵砚。
赵砚平常很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本已习惯,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就始终感觉有根细刺扎在心头,隐隐发慌。
柳絮给看的那张绢信上的内容,写的是军中瘟疫,军器不足,临安眼线众多,需从川中发货。
赵砚要回川吗?
给文天祥发货?
可是文天祥身边有汉奸!
下午在天府楼,柳絮给凌枝说了他们的计划后,凌枝就想到了这个的,之所以没有讲,是不想让柳絮怀疑她有预知能力什么的。
本打算回来当面提醒一下赵砚,却不想被打架的事弄得头大,凌枝本就因为上次掐脖的事情,还在生着赵砚的闷气,再被吴窃和熊铁的淫诗一干扰,就联想到赵砚浪迹春梦楼的场面,一瞬间就给忘了。
晚上时候有想起来过,但不见赵砚人影,赵仓也一直锁在北苑没出来过,北苑乃禁地,这事便一直压在凌枝心头。
凌枝下床,身影在房间里面转圈圈,这种心情不知该怎么描述,穿越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她一没武术二没医术,生存技能连青楼那个锦娘都比不上,她除了为活着,还能乞求什么?
宋朝气数已尽,即将国破君死,她知道结果,全是徒劳,蒙古横扫欧亚,蚂蚁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大树?
可她若是无半点作为,就是心慌得无法遏制。
“柳姑娘,赵砚是不是回川了?”
深更半夜,凌枝敲开了柳絮的房门。奇怪的是,柳絮竟然没有睡,衣着完整地屋内踱步,看到她来,面有惊色。
“你怎么知道的?”
“真回去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凌枝压低着气音,表情彷佛有着天大的事,柳絮思考一下道:“就傍晚时候,没给你讲是因为跟你没关系,再说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凌枝身上的汗毛如排兵布阵般地立起,傍晚到此刻,过去两三个时辰了,赵砚快马加鞭,岂不是走了好远了?
凌枝返回屋中,将书包里那些忽悠人的东西去掉,只剩下那把宰羊刀,背上就跑。
“你要去哪儿?”追来的柳絮拉住她。
“柳姑娘,你实话告诉我,陈亦安到底可不可信?”
凌枝并不知道陈亦安,她只知道文天祥身边有汉奸,且不止一个,文天祥最后的战败被俘,就是汉奸所致。
按照绢信上的写法,本次去四川接应货物的人是陈亦安,万一陈亦安就是其中某一个汉奸呢?不是让文天祥跟赵砚同时危险了吗?
凌枝的担忧与谨慎的面容,柳絮看得出来不是装的,并且事情很大,认真说:“可信,他是我爹爹的左将军,我爹爹是陆秀夫。”
陆秀夫响当当,是用书生脊梁撑住将倾大厦的人。
可那一头的文天祥,同样是弃文从武要中兴王朝的书生啊,凌枝不敢疏忽。
“柳姑娘,你把赵砚回川的路线给我。”
“你要做什么?”
“相信我,我发誓。”
誓言在她们之间有着崇高的意义,柳絮略所思考,拿了出来。
凌枝走后,柳絮下到一楼,站在长廊的凉亭边上,望眼欲穿地盯着北苑大门。
那高耸的大门背后,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柳絮今晚在饭里下了药,把纯儿和孩子弄晕了,奈何凌枝没吃晚饭,她刚刚在屋里就是犹豫着怎么对凌枝下手。
还好凌枝主动来找,她就趁机把凌枝支开了。
不知多久过后,北苑里面传来一串暗号声音,赵仓打开大门,柳絮赶紧进去,走过各种军器设备,和各种的弯弯绕绕,再沿着一个石门,钻进了某个地道。
地道里面潮湿阴暗,但是众人手中的爝火似血染风采。
柳絮走到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面前,叩首行礼:“官家!”
男孩名叫赵昺,是宋王朝最后的独苗。
当年二月春闱,三月国门被踹,还在临安等待放榜的赵砚,便利用家产辅助陆秀夫带着皇室成员逃亡,在被追杀的过程中,一个皇子被陆秀夫带走,一个皇子被赵砚救走。
陆秀夫带出去的小皇子,因为没有扛过海风海浪病疾死了,他只能拥立赵昺这根独苗,不管赵昺年龄如何,反正他是一面旗帜,一个驱除鞑虏收复河山的号召。
赵昺即位的消息已经对外宣告很久了,众人这才寻得时机将赵昺真正地送回朝廷。
赵昺把柳絮扶起来,他经过了乔装,即将跟随前来护驾的陈亦安去往他们漂泊在海上的朝廷。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也想不到宋王朝的独苗,这几个月竟是在忽必烈的眼皮子底下。
临走之前,赵昺不舍地看向赵砚。两年前的他五岁,不明白什么国家什么民族,只知道到处都有人要杀他,是赵砚带着他东躲西藏了无数个地方。
逃难之中,赵砚教他读书写字,他也看到了他各地的子民,和失去的诸多河山。
现今七岁,他要扛起他身上的责任了。
赵砚面色沉重对赵昺行了个礼。
他把这个孩子东躲西藏了两年,心怀愧疚,心有感情,但不能表现出来,更不得不放手,因为官家不在朝廷,人心不稳,也是唯一的光。
地道的尽头是通往南苑的那片湖泊,陈亦安要带着赵昺沿着水下而行。
陈亦安二十五六,一身粗布褴褛,但怎么都挡不住他的戎马气质。
柳絮眼看陈亦安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手抓到裙摆上,艰难地喊出来:“将军。”
陈亦安没有回头,朝廷漂泊但健在,文天祥被困但有子弟兵,他们的国家可以光复。
他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回应:“苓苓。”
——
夜晚的丛森小路上,马蹄叱咤格外响亮。
柳絮给凌枝的不仅有路线图,还有通关文牒,她离开的时候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到城门口随便一忽悠就出来了。
快跑中的凌枝把书包从后背拎到前身,猛的回头看了一下。
奔跑了这么久,她总感觉哪里有股鬼魅的气息,脑中不由展开了一些劫财劫色等不好的联想。
到达一个岔路口时,凌枝悄悄跳下马,然后把书包朝着马屁股一打,马匹便朝前奔走。
她则朝另一边的茂密丛林中躲进,趴着身偷看。
果真被人跟踪了,最先出现的是吴窃和熊铁,后面跟着的是野利卑带的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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