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青石镇的西门染得一片血红。一个踉跄的身影打破了黄昏的沉寂,守门的帮众先是警惕地握紧兵刃,待看清来人满身的血污和那身破碎的青沙帮服饰后,顿时惊呼起来。
“是矿场那边的人!”
“快!扶住他!”
林木几乎是被抬进青沙帮总堂的。他身上大多是擦伤和轻微刀伤,最深的是左臂一道口子,血已凝成暗褐色。
但比身体创伤更重的是他的精神,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遗落在那个血腥的山谷。
“教头…周教头他们…”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乱风谷…遇袭…兄弟们…都没了…”断断续续的叙述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消息如投入静湖的巨石,在青沙帮总堂掀起滔天巨浪。惊愕、愤怒、恐惧的情绪在帮众间蔓延。
遇袭的不仅是珍贵的青石,更是十余名精锐帮众,尤其是资深教头周猛的陨落,对青沙帮而言是实实在在的打击。
帮主沙通天端坐在虎皮大椅上,面沉如水。他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不算高大,但骨架粗壮,一双鹰眼锐利逼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
他听着林木的汇报,指节一下下叩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
“黑风寨!”沙通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冷彻骨,“好,好的很!劫我的货,杀我的人,是真当我青沙帮无人了?!”
砰!
他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坚实的紫檀木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堂内众人噤若寒蝉。
“点齐人手!老子要亲自去会会那黑风寨的杂碎,用他们的头,祭奠周猛和兄弟们在天之灵!”沙通天怒吼道,煞气弥漫。
半个时辰后,以沙通天为首,三十余名青沙帮最强的好手,包括几位堂主,骑着快马,带着冲天怒气,直奔乱风谷。
林木也被要求同行指认地点,他简单包扎后,沉默地跟在队伍的末尾。
抵达乱风谷时,天色已完全暗下。
火把将谷地照亮,现场一片狼藉,血腥味仍未散去。倾倒的货车、凝固的暗红血迹、散落的残破兵刃,以及被简单掩盖的弟兄们的尸体……无一不在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沙通天脸色铁青,检查着周猛几乎被砍烂的遗体,虎目之中闪过一丝悲恸。
“搜!给我把那些杂碎揪出来!”沙通天咆哮。
然而,黑风寨的悍匪早已带着劫掠的青石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痕迹。
“帮主,他们的老巢在深山,易守难攻,夜里贸然进去,恐怕……”一名老成持重的堂主低声劝谏。
沙通天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强行压下立刻复仇的冲动,咬牙道:“收殓弟兄们遗体!明日再来!”
翌日正午,青沙帮大队人马再次围住黑风寨险要的山门。双方剑拔弩张,箭矢相对。
良久,寨门打开,一个身着锦裘、面容带着几分狡黠的精瘦汉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数十名彪悍匪徒。
他便是黑风寨寨主,“笑面狼”焦屠。令人意外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玄铁门服饰的执事模样的人。
“沙帮主,何事劳您大驾,围我这小寨啊?”焦屠笑眯眯地拱手,仿佛昨日惨案与他毫无干系。
沙通天厉声喝道:“焦屠!少给老子装蒜!劫我货,杀我的人,今日不给个交代,我平了你的黑风寨!”
焦屠脸上笑容不变,故作惊讶:“哦?竟有此事?沙帮主,这怕是误会。
昨日确有一伙不开眼的贼人在这片活动,我还道是谁家的人,原来是贵帮的兄弟?唉呀,真是可惜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沙帮主,这批货,可是玄铁门点名要的。”他侧身让出那位玄铁门执事。
那执事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冷淡道:“沙帮主,敝门与黑风寨有些生意往来。焦寨主已承诺,这批青石会如期、甚至提前送达敝门。
至于贵帮与黑风寨的私怨……玄铁门不希望影响到青石的供应。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沙通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明白了。玄铁门只关心能否得到足量的优质青石,至于是谁送去的,他们并不在意。
黑风寨显然给出了更加优惠的条件,玄铁门的态度,等于变相庇佑了黑风寨。
焦屠见状,笑容更盛,压低声音道:“沙帮主,何必动怒呢?贵帮折了人手,我也深感遗憾。
这样,这批青石的货款,我黑风寨分文不取,全数赔给贵帮,就当是抚恤金了。另外,我再额外奉上三百两白银,聊表歉意。
往后这通往玄铁门的青石路子,就由我黑风寨接手,贵帮也可省去奔波风险,岂不两全其美?”
话语看似赔罪,实则威胁利诱,赤裸裸地抢夺生意,并将一场血腥杀戮轻描淡写地定义为“误会”和可交易的“损失”。
沙通天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焦屠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却态度明确的玄铁门执事。
他身后虽有数十弟兄,但若真动手,不仅会彻底得罪玄铁门,在这险要之地与以逸待劳的黑风寨死磕,青沙帮未必能讨得好,甚至可能损失更重。
权衡利弊,半晌,沙通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好,好,好。焦屠,这笔账,我青沙帮记下了!”
他最终接过了那袋“抚恤金”,手在微微发抖。他甚至没有再看周猛的埋骨之处,猛地转身,嘶哑道:“我们走!”
林木站在人群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帮主从暴怒到妥协,看着焦屠那得意的假笑,看着玄铁门执事冷漠的脸。
周教头和那些弟兄们的生命,在更高的利益和力量面前,竟然如此轻飘飘的,只值几百两银子和一个“误会”。
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席卷了他,比昨日目睹弟兄们死亡时更加彻骨。
江湖,不止是血腥,更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和利益交换。
正义、情义,在绝对的利益和力量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他看着沙通天看似挺拔却透着一丝颓然的背影,心中那个原本坚实的、以为可以依靠的“青沙帮”,形象开始碎裂。
留在这里,或许能安稳度日,但下一次呢?下一次成为可以被交易、被牺牲的筹码时,谁会来为自己说话?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想办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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