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小屋每个人的胃里。连续几天以野菜、稀粥和偶尔幸运捕获的小型猎物(一只山鸡、几只田鼠)果腹,让原本就虚弱的队员们更加萎靡。伤员的恢复速度明显减慢,低烧和感染反复出现,仅存的那点磺胺粉显得如此珍贵,必须用在最危险的伤口上。
林峰的伤势在草药的辅助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总算没有恶化,甚至开始有了一丝极其缓慢的好转。他已经能够不用搀扶,自己勉强坐起,甚至拄着木棍走上几步。但身体的虚弱和脑中系统的沉寂,让他依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给阴冷的山坳带来些许暖意。小豆子的伤势恢复得比林峰快些,已经能够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他坐在小屋门口,借着日光,小心翼翼地摊开那些被雨水浸染、墨迹模糊的图纸,尝试用烧黑的树枝在空白处进行描摹和补充。
林峰靠坐在他旁边,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回忆着无线电相关的每一个细节——线圈的绕制方法,真空管的连接方式,电容和电阻的作用……没有系统的直接灌输,他只能依靠之前学习和实践留下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
“小豆子,”林峰忽然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那些零件……还能拼凑出一台能接收信号的机器吗?哪怕只能听到一点声音。”
小豆子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为难:“峰哥,零件损失了不少,而且很多都受潮了,真空管好像也坏了一个……我,我怕弄不好。”
“没关系,试试看。”林峰鼓励道,“我们现在像是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必须想办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王连长是否还在搜寻他们,不知道北边的“白鬼”小队是否撤离,更不知道广州的苏澈在得知他们“覆灭”后又会有何动作。信息隔绝,是比饥饿更可怕的危险。
小豆子看着林峰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他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个装着无线电零件的小木箱宝贝似的抱到阳光下,开始仔细分拣、清理、测试。林峰则在一旁,凭借记忆进行口头指导。
“先检查那个完好的真空管……对,小心引脚……”
“线圈受潮了,想办法慢慢烘干,但不能用明火……”
“用那截还能用的漆包线,重新绕制次级线圈,匝数我记得是……”
过程缓慢而充满挫折。一个看似简单的连接错误,就可能让整个电路失效。小豆子忙得满头大汗,手指被细小的金属划破了好几次。林峰也因为长时间集中精神而脸色发白,额角渗出虚汗。
陈石头带着人外出寻找食物回来,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新采到的、依旧不多的野菜放下,然后拿起工具,去加固小屋的防御。他知道,峰哥和小豆子在做的事情,可能比多打一只猎物更重要。
夜幕再次降临。小屋内点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提供了宝贵的光源。小豆子还在灯下(用松脂和棉絮做的简易油灯)忙碌着,林峰靠在一旁,强打着精神陪伴。
突然,小豆子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峰哥!好像……好像有动静了!”
林峰精神一振,立刻凑了过去。只见那台由各种残破零件拼凑、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简易矿石收音机(暂时只能做到接收),连接着那个用压电陶瓷片和木壳做的简易耳机,里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混杂着强烈“沙沙”电流噪音的声响。
“调整一下检波器的接触点……”林峰低声道。
小豆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动着一个用锈蚀的刮胡刀片和铅笔芯制作的简易检波器。噪音依旧,但偶尔,似乎能从那片混沌的“沙沙”声中,捕捉到一两个极其短暂、模糊的词语片段,像是遥远地方的人声,又像是规律的电报滴答声,转瞬即逝,难以分辨。
“有信号!虽然很弱,很不清楚,但真的有信号!”小豆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这微弱的、几乎被噪音淹没的信号,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一丝星光,虽然遥远,却真切地存在着!
林峰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干得好!继续调试,争取能听清更多。注意记录下任何有规律的信号出现的时间和大致的频率。”
他坐回原地,心中的沉重感减轻了一分。有了这个“耳朵”,他们就不再是完全的瞎子和聋子了。他们可以尝试监听敌人的通讯,或许还能捕捉到一些关于外界局势的信息。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初步成功的喜悦中缓过神来,负责在外围高处警戒的栓柱,连滚爬爬地冲回了小屋,脸色煞白,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石头哥!峰哥!不好了!西边……西边山梁上,看到有火光!好像……好像有人在往我们这边搜过来!”
刹那间,小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覆盖!
敌人,还是找来了!
林峰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眼神锐利如刀。陈石头则立刻抓起了身边的步枪,对屋内所有人低吼道:“抄家伙!准备战斗!轻伤员照顾重伤员,随时准备从后山转移!”
短暂的宁静被打破,荆棘之路上的第一道真正考验,已兵临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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