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布包裹里的东西被一件件取出,摊开在矿洞内那张粗糙的木桌上。磺胺粉和消炎片被立刻送去给伤员使用,那袋精盐也被小心收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把德造mp18\/28“花机关”冲锋枪,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黝黑的枪身泛着冷冽的幽光,五个压满9毫米手枪弹的弹匣并列一旁,散发着工业时代特有的精密与杀伐之气。
队员们围拢过来,好奇而敬畏地看着这把传闻中的“手提机枪”。这东西火力凶猛,近战无敌,但同样是个吃弹药的大户,那五个弹匣,打光了也就没了。
“广州那边……这是什么意思?”陈石头摸着还有些发烫的胳膊,瓮声问道。既给了救命的药,又给了这凶猛但消耗不起的武器,这组合透着一种矛盾的意味。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一个弹匣,退出几发子弹,黄澄澄的子弹在掌心滚动。“他们在告诉我们两件事。”他声音低沉,“第一,他们有能力,也愿意给我们需要的东西,无论是药,还是枪。第二,他们给的东西,我们能接得住,但未必能长久地用下去。”
他放下子弹,拿起那把“花机关”,熟练地检查着枪机,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经历不符的老练——这得益于系统灌输的武器知识。“这枪是利器,也是考验。看我们有没有本事,既用得上它,又能找到养活它的‘粮食’(弹药)。”
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资格审核。对方在评估他们的价值,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更是生存能力和战略眼光上的。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的气氛依旧紧张,但多了一丝异样的期盼。磺胺粉起了作用,伤员的感染得到了控制,高烧渐退,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把“花机关”被林峰亲自掌管,只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于演练和威慑,五个弹匣,一发子弹都舍不得浪费。
山下的“黑疤”匪帮在遭受重创后,果然没有立刻发动新的进攻,但包围圈并未解除,小规模的骚扰和侦察依旧不断。王连长和北方势力的“别动队”似乎也暂时按兵不动,像是在观望,又像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整个局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林峰知道,这平静不会持续太久。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巩固防御,同时,对广州方面的“诚意”做出回应。
他再次提笔,这一次,他斟酌了很久。信中,他没有直接提及密信内容,而是用一种更隐晦的方式写道:“承蒙惠赠,伤者得救,感念于心。山中清苦,唯猎狐捕鼠之技尚可,偶得一二奇物,不知可否换取些许‘铁粮’(弹药)与‘盐砖’(资金),以御外侮,保境安民。” 他随信附上了一小块经过初步提纯、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铬铁矿石样本,以及一张他自己绘制的、极其简略的激光激发原理能量回路示意图——这张图在外行人看来如同鬼画符,但在真正的行家眼里,却能窥见一丝超越时代的理念。
他依旧没有暴露核心秘密,但给出了更具诱惑力的“鱼饵”。
信和样品再次通过隐秘渠道送了出去。
等待依旧煎熬。但这一次,回应来得快得多。
仅仅两天后,还是在野羊谷那棵老松树下,送信的队员带回了一个更大的油布包裹,以及一封没有署名、但字迹工整有力的回信。
包裹里,是十个压满子弹的“花机关”弹匣,两箱(共一千发)7.92毫米毛瑟步枪弹(适用于汉阳造和缴获的“金钩”步枪),甚至还有一小桶珍贵的枪油和一包擦枪工具。
而信中,内容也直接了许多:“猎户先生惠鉴,矿石之质,颇堪玩味;图示之理,尤为精妙。足下之才,屈居山野,实为可惜。‘铁粮’‘盐砖’之事,易尔。然,猛兽环伺,非独力可支。若欲长治久安,或可借他山之石。闻北地有‘狐鼠’往来信函,或可为凭,觅得强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若有所需,‘广济堂’新至一批‘南洋伤药’,可解燃眉。”
信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看到了你的潜力(矿石和图纸),也愿意继续提供支持(弹药和资金),但光靠你自己撑不下去。你手里的那些密信(狐鼠信函)就是敲门砖,可以用来寻找更强大的靠山(我们)。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提供更多帮助,包括更有效的药品。
对方终于图穷匕见,明确索要那包密信和密码本。
林峰将信纸在油灯上点燃,看着火焰吞噬掉那些直指核心的文字。对方已经亮出了价码,现在,轮到他做出选择了。
交出密信,意味着彻底绑上广州的战车,能获得急需的援助,但也将失去自主,并且会立刻与北方的军阀势力成为死敌。不交,则可能失去这唯一的援助渠道,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围剿。
“系统,模拟两种选择的中长期后果。”
“选择一:交出密信。短期生存概率提升至百分之六十五。长期受制于人的概率百分之八十五,卷入更大规模冲突概率百分之九十。选择二:拒绝交出。短期生存概率降至百分之二十五。长期独立发展概率百分之十五,被各方势力联合清除概率百分之七十。”
无论哪种选择,前路都布满荆棘。
林峰走出矿洞,夜色已深,山风凛冽。他看到陈石头正带着人巡逻,新缴获的“捷克式”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山下;他看到伤员休息的棚子里,灯火温暖,有人在低声交谈;他也看到远处黑暗中,似乎永远有窥探的眼睛。
他想起牺牲的队员,想起母亲担忧的眼神,想起身后这些将性命托付给他的兄弟。
独自硬扛,或许能逞一时之勇,但最终结局恐怕早已注定。借助外力,虽是饮鸩止渴,却可能搏得一线生机,在夹缝中争取成长的时间和空间。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了决定。
回到洞中,他再次提笔,只写了短短一行字:“三日后,老地方,狐鼠之迹,尽数奉上。望备足‘铁粮’‘盐砖’,并‘南洋伤药’若干。”
这是一场赌博。用手中最重的筹码,去赌一个充满未知,但或许能带来转机的未来。
他将写好的纸条折好,交给那名队员,郑重嘱咐:“小心。这次之后,我们和广州,就不是简单的买卖关系了。”
队员用力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林峰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他这支小小的队伍,正式踏入了时代洪流的核心漩涡。未来的路,将更加凶险,也更加不可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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