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菜谱馆”开张那天,胡同里飘着槐花香,像撒了把碎糖。王铁柱在门框上挂了块木牌,上面是炎昭写的字:“来者皆是客,学厨不要钱”,字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灶台,灶膛里的火苗画得像串糖葫芦。
馆里靠墙摆着排书架,最上层放着那几本《灶王阁秘谱》,用玻璃罩罩着,旁边摆着个小牌子:“轻拿轻放,看完记得给菜谱‘翻个身’——它们也怕累”。书架前的长桌上,铺着块蓝布,上面摆着街坊们捐的旧厨具:张大爷的搪瓷碗、刘婶的竹篾蒸笼、老李的修鞋锥子(他说“切菜和修鞋一样,都得找对力道”)。
开业头天,来的都是熟面孔。程序员阿杰抱着笔记本蹲在书架前,对着《节气食单》拍个不停:“我要把‘清明青团’的做法编成代码,让公司的自动点餐系统也能学会。”胡东东举着个巨大的相机,对着蒸笼里的包子猛拍:“我要做本《老灶台美食摄影集》,封面就用耀哥揉面的侧脸——绝对帅过电影明星!”
炎耀正在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包粽子,糯米洒得满桌都是,小姑娘的手指沾着米,像戴了串珍珠。“包粽子要像抱小猫,”炎耀握着她的手,把粽叶折成漏斗状,“得轻轻的,不然米会跑出来哭哦。”小姑娘“咯咯”笑,突然指着门口喊:“耀哥,有个穿西装的叔叔!”
门口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拎着个公文包,与这满是烟火气的屋子格格不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书架上的菜谱,眉头微微蹙起,像在看份复杂的合同。
“请问,”男人的声音像被熨斗熨过,平平整整却没什么温度,“这里可以学做‘妈妈的味道’吗?”
王铁柱正给三鹅喂食,闻言直起腰:“啥叫‘妈妈的味道’?是红烧肉还是炸酱面?”男人摇摇头,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个笑得温和的女人,正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我妈去世三年了,”他的声音低了些,“她总做道‘葱花面’,我想学着做,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
小宇递给他杯酸梅汤,杯沿还沾着片紫苏叶:“叔叔,你记得妈妈做面时放了啥吗?”男人抿了口汤,突然愣住了——酸梅汤的酸甜里带着点涩,像极了妈妈做的腌梅子。“她……她总在面碗里放葱花,”他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着,“说‘葱花要切得像星星,吃了能梦见好事情’。”
炎耀突然笑了:“这简单,咱现在就做。但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们,妈妈做面时,你在干啥?”
男人跟着炎耀进了厨房,西装裤卷到膝盖,露出双雪白的袜子,与灶台前的油污格格不入。他笨手笨脚地拿起菜刀,对着葱比划了半天,切出来的葱花长短不一,像群歪歪扭扭的小树苗。
“我妈做面时,我总在旁边写作业,”男人边切边说,刀刃碰到案板,发出“咚咚”的响,“她总说‘慢点切葱,不然辣眼睛’,可我偏要凑过去看,结果每次都被辣得哭鼻子,她就给我块糖,说‘眼泪是咸的,得用甜的盖过去’。”
炎耀往锅里倒了点猪油,油花“滋滋”冒起来:“你妈用的是猪油吧?我爷说,葱花面的香,全在那点猪油里,像藏了个小太阳。”男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光:“对!她总说‘猪油得炼老点,才有焦香’!”
小宇往碗里撒葱花,手指捏着葱叶转了个圈,葱花落在碗里,真像撒了把碎星星。“妈妈是不是总把葱花撒成圈?”他轻声问。男人看着碗里的葱花,突然红了眼眶:“是!她说‘圈是团圆的意思,吃了面,一家人就不会散’。”
面煮好时,厨房里飘着淡淡的麦香。炎耀把面捞进碗里,浇上滚烫的猪油葱花汤,白汽裹着香气漫了满脸。男人拿起筷子,夹起根面条,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面条的筋道、葱花的鲜、猪油的香,混在一起在舌尖散开,像突然回到了三年前的厨房,妈妈正站在灶台前,笑着说“慢点吃,别烫着”。
“就是这个味!”男人的声音发颤,眼泪掉进面碗里,溅起小小的油花,“原来……原来我忘的不是做法,是她切葱时的样子,是她给我糖时的笑……”
男人走的时候,把照片留在了菜谱馆,旁边加了张纸条:“葱花面做法:猪油一勺,葱花切得像星星,煮面时要想着妈妈的笑。”炎耀把纸条贴在《家常菜谱》的封面上,说:“这才是最珍贵的菜谱。”
那天下午,菜谱馆里突然来了群孩子,是福利院的孩子们,由扎马尾的女孩领着,每人手里都捧着个小本子。“我们想把爷爷做的野菜团子记下来,”女孩举着本子,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团子,“以后教给更小的弟弟妹妹,让他们知道,以前有爷爷疼我们。”
炎昭找出空白的纸,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张:“咱不用记太复杂,就写‘野菜团子要放三颗红豆,像爷爷的三颗糖’——这样就忘不了。”孩子们趴在长桌上,用彩笔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槐花香,像首温柔的歌。
胡东东举着相机,突然有了新主意:“咱搞个‘味道故事展’吧!把每个人的‘妈妈的味道’‘爷爷的味道’都记下来,配上照片,挂在菜谱馆里,让来的人都知道,最好的菜谱不在纸上,在心里。”
王铁柱蹲在灶台前,看着孩子们认真的模样,突然对炎耀说:“你二爷爷当年总说,开饭馆不光是做菜,是给人找念想。现在看来,这菜谱馆,比老灶台的卤锅还能装念想。”
傍晚收摊时,夕阳透过窗户,照在菜谱馆的书架上,《灶王阁秘谱》的玻璃罩反射出淡淡的光,像撒了层金粉。炎耀锁门时,发现门槛上放着个饭盒,里面是刚做好的葱花面,旁边压着张纸条:“谢礼,面里放了四颗糖,祝你每天都甜。”
胡同里的槐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香雪。三鹅在院里“嘎嘎”叫,像是在催他们回家吃饭。炎耀回头望了眼菜谱馆的木牌,突然觉得,所谓“味道”,从来不止是酸甜苦辣,更是藏在食物里的回忆、牵挂和爱——就像老灶台的烟火,看着普普通通,却能焐热人心,记住岁月,让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在一碗面、一个团子、一瓣槐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口最踏实的暖。
而菜谱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明天,又会有谁带着自己的味道故事来,又会有哪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被重新记起呢?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个推开木门的脚步声里,藏在那句带着烟火气的“来啦,想吃点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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