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那间散发着霉味的破屋，剧烈的心跳才缓缓平复。巷战中短暂的爆发和杀戮带来的刺激逐渐消退，留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对资源消耗的心痛。
两枚精心准备的毒蚀丸，就这么用掉了一枚。剩下的最后一枚，得像救命稻草一样捂紧了。
他清点着微薄的战利品：五块下品灵石，两把只能算铁片的劣质匕首，还有……那卷用六块灵石和一小包痒痒粉换来的兽皮地图。
他将灵石小心收好，匕首随手扔到墙角或许还能当撬棍，然后才在昏暗的油灯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卷质地奇特、边缘破损的兽皮。
地图比在黑市初看时更加残破模糊。上面的线条是用某种暗褐色的颜料勾勒，许多地方已经褪色或晕开，难以辨认。
山脉的走向扭曲断续，河流的标记时有时无。整体给人一种极度不靠谱的感觉。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关键的标记上——一道粗糙的、明显断裂的龙形山脉图案。旁边那两个古篆，“陨龙”和“地崩”，笔画残缺，但依稀可辨。
“陨龙…地崩…”道一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断龙石？会与此有关吗？这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种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他试图将地图上的地形与脑海中有限的地理知识对应。安凉郡周边？黑风山脉？似乎有些轮廓隐约相似，但又似是而非。这地图太古老了，沧海桑田，地形恐怕早已大变。
更让他心烦的是，地图上没有任何明确的尺度标注，也没有参照物。那个“陨龙地崩”的标记点，到底在哪一片广阔的区域？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被那摊主骗了？’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六块灵石，对现在的他而言，不是小数目。若真是张废图……
他不甘心。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试图感知兽皮本身。材质确实有些特异，比普通兽皮更坚韧，带着一丝极淡的古旧气息，但并无其他异常。他又尝试用青石烙印去感应，烙印依旧沉寂，对这张地图毫无反应。
看来，青石也不是万能的。它只对蕴含特殊能量的物体有反应。
希望似乎落空了。道一烦躁地将地图摔在床上，揉着发痛的额角。
资源再次见底。十四块下品灵石，别说购买修炼物资，连再去百晓阁问个像样的问题都不够。
修为停滞在炼气三层中期瓶颈，没有类似黑石的机缘，单靠吸收稀薄的天地灵气，突破遥遥无期。
外面，赵家的威胁、黑袍人的阴影、以及黑市里可能存在的报复，如同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怎么办？
坐以待毙？绝无可能。
再去黑市碰运气？风险太高，而且未必能有收获。
‘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道一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百晓阁！必须再去一次！
哪怕价格高昂，也必须撬开它的嘴，获取关于“断龙石”或者离开安凉郡安全路径的确切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突破口。
但钱呢？十几块灵石，连入门费都不够。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几株毒性猛烈的药材和最后一个毒蚀丸。‘或许……可以卖点“技术”？’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百晓阁既然贩卖消息，或许也收购一些特殊的、来路不那么正的东西？
比如，某种独家的、威力阴损的毒药配方或成品？这比直接卖净化后的药材更隐蔽，也更可能卖出高价。
但同样风险巨大。暴露自身拥有特殊“技艺”，很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管不了那么多了！”道一咬牙。与其坐困愁城，不如搏一把！谨慎行事，或许能成。
他拿出纸笔，小心地斟酌词句，写下了一种利用常见毒草混合炼制、能产生强烈麻痹效果，他削弱了真实毒性的描述，把“迷魇散”的简易配方和效果说明隐去了最关键的反应催化步骤和自己净化提纯的核心能力。这玩意儿，听起来有点用，但又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他将纸条小心折好，又将最后那枚毒蚀丸用油纸层层包裹。这是他准备用来证明“实力”和“价值”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道一没有丝毫睡意，盘膝坐好，手握最后两块还能吸收一点的黑石碎块，争分夺秒地修炼起来。
伪基缓缓旋转，贪婪地汲取着那微薄的戊土精华，修为如同老牛拉车般，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三层后期一点一点挪动。
每强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
天亮后，道一再次仔细易容，换上最不起眼的衣服，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低阶散修，混在清晨出城的人流中，却没有离开，而是绕了一圈，再次来到了百业巷。
百晓阁刚刚开门，那股陈旧的书香和檀香味依旧。
面具侍者站在柜台后，仿佛从未离开过。
“客人今日欲问何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道一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先将那包着毒蚀丸的油纸包和写着“迷魇散”配方的纸条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音：“你们这里，收东西吗？”
侍者的目光在油纸包和纸条上停留了一瞬，伸出手，先拿起纸条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又轻轻捏了捏油纸包，似乎能感应到里面那令人不安的阴损能量。
“迷魇散，配方尚可，效果存疑。毒丸……戾气过重，非正道之物。”侍者的评价听不出喜怒，“客人想卖多少？”
道一心中一定，有门！他沉住气：“配方加这枚样品，换一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侍者似乎有了一丝兴趣。
“关于‘断龙石’最基础的出处或特征消息，或者，离开安凉郡通往西北方向，最安全、最少人知的路径。”道一紧紧盯着对方。
侍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笔交易的价值。终于，他开口：“迷魇散配方粗糙，价值有限。这毒丸……勉强算件奇物。两者相加，可换‘断龙石’基础信息，或一条安全路径的大致方向。二选一。”
道一心中飞快权衡。断龙石的消息虚无缥缈，而安全路径是实实在在的保命需求。 “我选安全路径。”他做出了决定。
侍者似乎并不意外，收起纸条和油纸包，然后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额头，片刻后递给道一：“据此玉简所述方向行进，可避开主要关卡和巡逻队，但路径艰险，需自行摸索。阅后即焚。”
道一接过玉简，灵力探入，一股信息涌入脑海：并非详细地图，而是一个大致的方向描述和几个需要注意避开危险区域的地名标记，如“腐叶沼泽”、“风嚎涧”。
信息很简略，但确实指了一条明路！价值远超他那点东西！
“多谢。”道一压下激动，拱手准备离开。
“客人。”侍者忽然叫住他，平淡地补充了一句，“赵家近日增派了人手巡查西北各条要道，似乎在找一位‘擅长用毒、修为不高但身手刁钻’的年轻人。客人若欲西行，还请……多加小心。”
道一身体猛地一僵，背后瞬间渗出冷汗。
他们知道了！至少是怀疑！是在黑市杀人的事情漏了风声？还是之前处理毒囊草引起了注意？
他强行镇定，没有回头，只是沙哑地回了一句：“……多谢告知。”
快步走出百晓阁，冰冷的晨风吹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前路，似乎清晰了一点，但也更加凶险了。
他握紧了拳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向连绵的山峦阴影。
必须尽快离开！在赵家的网彻底收拢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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