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如同潮水般从溶洞上游的黑暗中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浓烈的硫磺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什么声音？”铁蛋惊恐地抓紧了肩上的伤布。
“是…是虫子？好多虫子！”一个汉子脸色惨白，指着上游黑暗的河滩方向。
借着洞顶钟乳石微弱的荧光，隐约可见一片灰黄色的“潮水”，正贴着湿滑的岩石河滩，快速向众人所在的火堆方向漫延！
那“潮水”，竟是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灰黄甲壳、长着巨大螯钳和锋利尾钩的蝎子！
“是沙蝎！黑风坳毒瘴里钻出来的鬼东西！怎么追到这里了？”
老张倒吸一口凉气，猎刀瞬间出鞘，尽管刀锋卷曲，“快！退到水里去！它们怕水！”
硫磺气息！又是硫磺气息！与狼群、独角凶物一样！显然也是被地底煞气侵染异化的凶物！
恐惧瞬间炸开！村民们连滚带爬地冲向冰冷的暗河！妇孺和伤员被连拖带拽地推入齐腰深的水中，冰冷的河水激得他们浑身哆嗦。
道一抱着昏迷的阿秀，王虎背起爷爷冰冷的尸身，老张和铁蛋护着昏迷的铁匠，最后几个汉子手持火把和简陋的武器，背对着奔腾的河水，组成一道单薄的防线，死死盯着那迅速逼近的沙蝎狂潮！
“道一！带人往下游走！快！”老张嘶吼，猎刀横在胸前。
“你们撑住！”道一咬牙，抱着阿秀转身就往暗河下游趟水。冰冷的河水刺骨，水流湍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王虎背着爷爷的尸体紧随其后，阿秀娘和其他妇孺互相搀扶着，在齐腰深的激流中踉跄前行。
“沙沙沙！”
沙蝎群已至！如同灰色的死亡浪潮，瞬间淹没了众人刚刚停留的火堆！火苗被无数蝎足踩灭，冒出青烟。它们毫不停留，直扑岸边断后的老张等人！
“杀！”老张怒吼，卷刃的猎刀带着悍勇之气狠狠劈下！
“噗嗤！”一头冲在最前的沙蝎被劈开甲壳，黄绿色的汁液飞溅！但更多的沙蝎涌了上来！巨大的螯钳如同铁剪，狠狠夹向众人的脚踝、小腿！锋利的尾钩带着毒芒，如同毒蛇般刺出！
“啊！”一个汉子惨叫一声，小腿被螯钳夹住，瞬间鲜血淋漓，被几只沙蝎拖倒在地！更多的沙蝎瞬间将他淹没！
“滚开！”铁蛋红着眼，捡起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砸向扑向老张侧翼的几只沙蝎！石头砸碎了其中一只的甲壳，但更多的沙蝎从缝隙中钻了过来！
防线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沙蝎的甲壳异常坚硬，普通刀石难伤，数量又铺天盖地！老张、铁蛋和仅剩的两个汉子被分割包围，险象环生！
螯钳的夹击，尾钩的毒刺，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刺鼻的硫磺腥气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张叔！”铁蛋看到老张为了救他，后背被一只沙蝎的尾钩狠狠刺中，痛哼一声，动作瞬间迟缓，被几只沙蝎扑倒在地！
铁蛋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被另一波沙蝎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叔被灰黄色的浪潮吞没！
“老张叔！”下游的道一回头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他想冲回去，但抱着阿秀，身处激流，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狂暴的咆哮从铁蛋口中炸响！他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完全不顾缠在身上的沙蝎螯钳撕扯皮肉，也不顾尾钩刺入身体的剧痛，猛地扑向淹没老张的那片沙蝎群！
他张开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几只沙蝎，用尽全身力气，连人带蝎一起翻滚着，狠狠撞向旁边冰冷的岩壁！
“砰！咔嚓！”
甲壳碎裂声和铁蛋骨骼断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几只沙蝎被撞得稀烂，黄绿汁液喷溅！铁蛋也口喷鲜血，软软地滑倒在岩壁下，被更多的沙蝎淹没，生死不知！
这惨烈的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道一心头！也刺激了那枚沉寂的青石！
“嗡——！”
烙印骤然灼亮！一股强烈的、带着冰冷渴望的意念瞬间充斥道一脑海——水！下方暗河深处更浓郁的水灵之气！
来不及细想！道一猛地将昏迷的阿秀推向旁边水中的王虎：“接住！护好爷爷和婶子！”
他转身，面向那汹涌扑来、即将吞噬最后两个挣扎汉子的沙蝎狂潮！新生的左臂高高举起，五指箕张，掌心对准奔腾的暗河！
“给我……来！”
道一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意念与烙印深处的青石彻底相连！他不再试图感应稀薄的灵气，而是将全部心神，疯狂地引向暗河深处那浓郁磅礴的水流之力！
“哗啦——！”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道一身前丈许范围内的暗河水面猛地向上隆起！不是水柱，而是无数细密的水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水面，如同受到召唤的士兵，瞬间凝聚成一片浓郁、冰冷、带着精纯水灵气息的白色水雾！水雾弥漫，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扑上岸边的沙蝎群！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泼上冷水！沙蝎那覆盖着硫磺气息的灰黄甲壳，一接触到这蕴含着精纯水灵之气的冰冷水雾，竟发出刺耳的声响！
坚硬的甲壳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冰，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那浓烈的硫磺腥气也被水雾压制、冲淡！
控水？不，不是控水！是青石在烙印的引导下，强行攫取了部分水灵之力，化为了这片压制沙蝎的水雾！
“快走！跳河往下游！”道一脸色苍白，维持这片水雾对精神和烙印都是巨大的负担，他冲着最后两个伤痕累累、几乎绝望的汉子嘶吼！
那两个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水雾和沙蝎的异状惊呆了，闻言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入冰冷的河水，拼命向下游挣扎游去！
道一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左臂烙印的刺痛。他不敢停留，转身就向王虎和阿秀的方向追去。
水雾失去了持续的力量支撑，迅速变得稀薄。甲壳上凝结薄冰的沙蝎发出愤怒的嘶鸣，抖落冰碴，再次蠢蠢欲动，一部分继续追向跳河的汉子，更多的则转向道一！
“道一！小心！”抱着阿秀的王虎在水中回头，惊恐地看到几只速度最快的沙蝎已经扑到了道一身后，巨大的螯钳狠狠夹向他的小腿！
道一猛地转身，新生的左臂带着残留的水灵之气，本能地一拳轰出！
“砰！”
拳头砸在沙蝎坚硬的背甲上，发出闷响！那沙蝎被砸得一个趔趄，甲壳上竟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覆盖其上的硫磺气息也被拳风残留的水汽冲散了些许！但螯钳依旧划破了道一的裤腿，留下几道血痕！
更多的沙蝎涌了上来！道一左支右绌，在水中行动更是艰难！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嗡！”
道一怀中，那本被他贴身放置的《山村异闻录》真本，墨色封皮上的伏牛暗纹，竟毫无征兆地微微一亮！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大地厚重之意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这波动极其短暂，如同错觉。但那些扑向道一的沙蝎，动作却猛地一滞！
幽绿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和茫然，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源自血脉的威压！追击的势头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道一抓住机会，猛地向后一跃，身体完全没入湍急冰冷的河水中！激流瞬间将他卷向下游！
几只沙蝎的螯钳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扑了个空！它们不甘地对着奔腾的河水挥舞着螯钳，发出愤怒的嘶鸣，却不敢下水追击。
道一在冰冷的河水中沉浮，呛了几口水，奋力挣扎着保持平衡。
他回头望去，上游的河滩上，灰黄色的沙蝎浪潮在岸边涌动，老张、铁蛋，王虎娘和那些倒下的汉子身影早已不见，只有刺鼻的硫磺腥气和血腥味在溶洞中弥漫。
王虎抱着阿秀，护着背着爷爷尸身的另一个村民，在激流中奋力向下游挣扎。
守住石！守住根！活下去！
道一奋力划水，向着未知的下游，向着青石渴望的方向，向着黑暗中唯一可能的生路，冲去。
身后，是吞噬了同伴的死亡河滩，和溶洞深处那依旧奔腾咆哮、仿佛蕴藏着伏牛山所有秘密的冰冷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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