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带走了弥漫的血腥,却带不走凝固在土地上的暗红。
何维的迁徙队伍,终于抵达了新的家园。
四十多匹普氏野马驮着全部家当,走进这个山谷。
二百只亚洲盘羊像一片移动的云,被十几头牧羊狼熟练地驱赶着,汇入这片百废待兴的营地。
当部落里幸存的女人和孩子,第一次看到如此庞大的羊群和马群时,她们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
那是一种彻底的,颠覆性的震撼。
对她们而言,这不仅仅是食物。
这是活着的,会移动的,源源不断的食物宝库。
是一个人,就可以养活一个部落的恐怖实力。
商和那三个猎人,站在何维身后,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眼神中除了敬畏,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拥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财富与力量。
追随他,是他们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何维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商,让他带着人,在山谷一侧地势较高的地方,用石头和木头搭建简易的羊圈和马厩。
这项工作对他们来说很陌生,但何维的指令清晰明确,每一个步骤都亲自示范。
如何打地基,如何立木桩,如何用藤蔓捆绑,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超越这个时代的智慧。
部落的女人们,在短暂的呆滞后,也开始在何维的示意下,处理那头巨大的披毛犀。
锋利的燧石片在她们手中翻飞,厚重的皮毛被完整地剥下,大块的血肉被分割开。
火堆重新燃起,这一次,烤的不再是同类的尸体,而是肥美的犀牛肉。
当第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分到一个饿了许久的孩子手中时,那孩子先是愣愣地看着,然后不确定地咬了一小口。
滚烫的肉汁和浓郁的香味在口腔里炸开。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食物的美好。
孩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脸上沾满了油渍,却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更多的肉被分发下去。
整个部落都沉浸在一种近乎奢侈的饱足感中。
女人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孩子们不再哭闹。
他们围着火堆,撕咬着从未吃过的美味,偶尔抬头,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偷偷地看着那个正在远处指挥男人干活的身影。
恐惧仍在,但一种新的情绪,正在悄悄滋生。
那是依赖,是信服。
山谷中,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然而,何维却发现了一丝不和谐。
阿雅,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女孩,今天却格外安静。
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围着火堆抢食,也没有好奇地去观察那些陌生的盘羊。
她只是一个人,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山洞口的阴影里,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何维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走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不高兴?”他问道,顺手递给她一块烤得焦禾的犀牛后腿肉。
阿雅摇摇头,没有接。
她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充满了委屈和一丝丝的……失望?
她指了指西边的山,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用手捂住肚子,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嘴里轻轻地发出了那个何维差点忘记的音节。
“妈……”
轰!
这个音节,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何维的心上。
他猛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他最初跟着这群原始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不是为了征服,不是为了杀戮,更不是为了建立什么新的秩序。
他只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一个对小女孩许下的,要去救她妈妈的承诺。
然而,这一整天,他都在干什么?
他像一个冷酷的君王,用鲜血和火焰,清洗了这片土地的罪恶。
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颁布着自己的律法,规划着部落的未来。
他沉浸在掌控一切的权力感中,却唯独忘记了,最初的那份善意。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何维。
“走。”
何维弯腰,一把将阿雅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现在就去!”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地的一角走去。
商看到何维突然变得急躁,连忙跟了上来。
阿雅的母亲,并不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主山洞里。
她被安置在营地最边缘的一个用兽皮和树枝搭建的窝棚里。
这地方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一个隔离区。
周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悦的气味。
何维掀开破旧的兽皮门帘,走了进去。
窝棚里光线昏暗,一个女人正蜷缩在一堆干草上,了无生气。
她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一股酸臭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显然是严重腹泻脱水导致的结果。
何维将阿雅放下,快步上前,蹲下身开始检查。
他先是探了探女人的额头,滚烫。
再翻开她的眼皮,瞳孔对光线的反应很迟钝。
他按压她的腹部,女人的身体立刻因为剧痛而弓了起来。
典型的急性肠胃炎,也就是食物中毒。
这个时代,没有干净的饮用水,食物保鲜全靠风干烟熏,误食有毒植物更是家常便饭。
这种病,在原始部落里,基本等同于绝症。
拖下去,就是脱水、电解质紊乱、内脏衰竭,最后痛苦地死去。
何维的脸色很凝重。
幸好,还不算太晚。
他走出窝棚,从驮马的物资里,取出了他那个鳄鱼皮急救包。
在阿雅和商紧张又好奇的注视下,他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一小撮晒干的“菊神叶”,这是他偶然发现的止泻神药,效果立竿见影。
一截指头粗细的“紫云参”根茎,能固本培元,补充体力,对付脱水后的虚弱最合适不过。
还有那个跟了他几十年的,坑坑洼洼的铝制保温箱内胆。
何维让商去生火,自己则熟练地将草药处理好,放入锅中,加入清水。
当那口银白色的锅,被直接架在火堆上,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时,商的眼睛都看直了。
药汤的苦涩气味很快弥漫开来。
何维将煮好的汤药倒进一个蚌壳碗里,用嘴吹了吹,试了试温度。
“阿雅,过来帮忙。”
何维抱着女人的上半身,稳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阿雅用那小小的蚌壳勺子,一勺一勺地,将黑褐色的药汤,小心翼翼地喂进母亲干裂的嘴唇。
昏迷中的女人无法自主吞咽。
大部分苦涩的药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身下的干草。
只有很少一部分,在她无意识的呛咳中,流进了喉咙。
“捏住鼻子。”何维用简洁的指令引导阿雅。
阿雅照做,用小手轻轻捏住母亲的鼻子。
无法用鼻腔呼吸,女人本能地张嘴,喉头滑动,将口中的药液吞了下去。
这个方法有效。
阿雅一勺接一勺,喂得更加起劲。
过程虽然笨拙,但一碗药汤,总算喂下去了大半。
何维让她母亲重新躺好,用柔软的兽皮擦去她嘴角的药渍。
也正是在这近距离的接触中,在窝棚外跳跃火光的映照下,何维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女人的长相。
这张因病痛而消瘦的脸,与部落里其他女人的样貌,截然不同。
其他女人的面部轮廓普遍宽阔,颧骨高耸,鼻梁也较为扁平。
而眼前这个女人,她的五官要柔和、立体得多。
她的鼻梁挺直,下巴尖俏,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
即便在昏迷中,紧闭的双眼也显示出那是深邃的双眼皮,而不是族人普遍的单眼皮。
她的肤色,即便沾满污垢,也看得出比其他族人要白皙细腻一些。
她不像是这个部落土生土长的人。
她的长相,更接近何维记忆中的东亚人种。
这个发现,像一块石头投入何维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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