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档案室的灯光冷白刺眼，王建国的日记摊在桌面上，泛黄的纸页上爬满扭曲的字迹，像极了他当年藏在温和外表下的阴鸷。沈砚指尖划过“林辰”“药物”“陆明”这些被反复圈画的字眼，眉峰拧成一道深痕。日记里没直接写杀人动机，却字字句句都在暴露他对陆明的忌惮——“那小子总盯着我，早晚坏我事”“林辰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得让他闭嘴”。
“沈队，张野的行踪查到了，他现在在城郊的一家汽修厂打工。”陆时拿着平板走进来，屏幕上是张野穿着油腻工装的照片，“要不要现在传讯他？”
沈砚合起日记，指尖在封面轻轻敲击。从养老院到市局，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逐渐串起：王建国的恶行、陆明的救赎、林辰的隐瞒，而张野，就是串起这一切的最后一颗关键珠子。他想起林辰在咖啡馆里的反问，想起那枚沾着油画颜料的指纹，突然抬眼：“以‘涉嫌包庇’的名义，正式传讯。”
警车驶离市局时，午后的阳光被云层遮蔽，空气里又泛起潮湿的凉意。沈砚靠在副驾，指尖摩挲着录音笔的外壳，里面存着茶馆那段模糊的录音。他很清楚，张野不是硬骨头，但十年的沉默背后，必然藏着让他不敢开口的恐惧。这场审讯，拼的不是证据链的完整，而是心理的博弈。
城郊汽修厂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张野正蹲在地上检修一辆旧货车的底盘，额头渗着汗珠。看到穿警服的人走近，他手里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往后躲。
“张野，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陆时亮出证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野的嘴唇动了动，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着头，低声说了句：“我……我没犯事。”
“有没有犯事，到了局里再说。”沈砚站在他面前，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他躲闪的眼睛，“你和林辰见面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敢了？”
听到“林辰”两个字，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不敢再看沈砚，弯腰捡起扳手，又像是失了力气般扔在一边，双手在工装裤上反复擦拭，指尖微微发抖。
“走吧。”沈砚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一块石头压在张野的心上。张野低着头，跟着他们走出汽修厂，钻进警车时，眼神不自觉地望向远处的街道，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告别。
审讯室里，灯光聚焦在金属桌面上，形成一片刺眼的光斑。张野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紧张。
沈砚和陆时坐在他对面，没有立刻问话。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张野的心上，放大着他的不安。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过了几分钟，沈砚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张野的身体僵了一下，喉咙动了动，低声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沈砚拿起桌上的录音笔，在指尖轻轻转动，“那你听听这个，也许能想起来。”
他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传出模糊的声音，背景里有茶馆的喧嚣，隐约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陆明……”“别再说了……”“王建国他……”“闭嘴！不能说！”
虽然声音模糊，但“陆明”“王建国”“不能说”这几个词清晰地传进张野的耳朵里。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双手瞬间攥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这是半个月前，你和林辰在城西茶馆见面时的录音。”沈砚的目光紧紧锁着张野，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们在聊陆明和王建国，林辰为什么不让你说？你们在隐瞒什么？”
张野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颤抖得更厉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久久没有说话。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张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陆时适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施压：“张野，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包庇。根据法律规定，明知他人有犯罪行为，故意向司法机关隐瞒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和林辰到底在隐瞒什么？陆明的死，王建国的死，是不是都和你们有关？”
“不关我的事！”张野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辩解，眼神却不敢看向沈砚和陆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林辰只是……只是偶然遇到，随便聊了几句。”
“随便聊几句？”沈砚冷笑一声，将一张照片推到张野面前，照片上是他和林辰在茶馆门口分开的场景，两人表情凝重，林辰正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像是在警告什么，“随便聊几句需要聊得这么紧张？需要林辰特意警告你‘不能说’？”
张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沈砚看着他动摇的样子，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他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穿透力：“张野，我们已经查到了十年前的事。王建国当年在学校强迫学生吃药，林辰就是其中一个，是陆明救了他。你当年和他们是同学，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十年前……”张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都过去十年了……还提它干什么……”
“因为陆明死了，王建国也死了。”沈砚的声音陡然加重，“当年的事和现在的案子息息相关，你如果知情不报，不仅是包庇，还可能成为共犯。你以为沉默就能躲过去吗？林辰能保护你一辈子？”
“不是的……他不是要保护我……”张野的情绪终于崩溃，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是在保护……保护我们所有人……当年的事……太吓人了……”
沈砚和陆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张野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砚往前倾了倾身体，语气里带着一丝引导，“陆明的死和当年的事有关吗？王建国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被杀的？”
张野放下手，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看着沈砚，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上了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退缩。
“我……我不能说……”他摇着头，双手再次攥紧，“林辰说过，一旦说出来，我们都会完蛋……他说……他会处理好一切……”
“他处理不好！”沈砚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纸笔都微微晃动，“陆明已经死了，王建国也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你以为沉默是安全，其实是把自己推向深渊！”
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陆时，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名警员推门进来，在陆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时的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对沈砚说：“沈队，技术科那边有新发现，王建国旧宅里找到的日记，最后几页有被撕毁的痕迹，他们正在尝试恢复。”
沈砚皱了皱眉，看向张野，只见他听到“日记”两个字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日记……王建国的日记……”张野喃喃自语，脸色变得煞白，“他竟然写了日记……”
“你知道日记里写了什么？”沈砚抓住他的反应，立刻追问。
张野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桌上的录音笔，双手在膝盖上反复摩挲，指尖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张了张嘴，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喉结滚动了几下，低声道：“当年……当年陆明和王建国吵架，不止是因为林辰……”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沈砚和陆时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沈砚往前倾了倾身体，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张野的嘴唇颤抖着，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的决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他猛地摇着头，双手捂住耳朵，大喊道：“我不能说！我说了会死的！你们别问了！”
沈砚皱起眉头，没想到张野会突然情绪失控。他和陆时对视一眼，知道此刻不能再逼迫他，否则只会让他彻底封闭自己。
“你先冷静一下。”沈砚的语气放缓，“我们不是要逼你，只是想知道真相。你想想，陆明当年为了保护林辰，不惜和王建国拼命，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你难道不想为他讨回公道吗？”
张野的身体微微一僵，双手慢慢从耳朵上放下，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他看着沈砚，嘴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沉默，时钟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沈砚知道，张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只要再推一把，他就会说出真相。但他也清楚，过度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他拿起桌上的录音笔，再次按下播放键，模糊的对话声再次响起。“陆明……”“不能说……”那几个字反复在审讯室里回荡，像是在提醒张野，他背负了十年的秘密，终究躲不过去。
张野的眼泪再次滑落，他低下头，双手攥紧，指节泛白。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沙哑地说：“当年……当年王建国强迫林辰吃药，不止是为了‘调理’……他还有别的目的……”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让沈砚和陆时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们知道，
张野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真相的大门，终于要被推开了。
沈砚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为即将揭开的秘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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