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只剩下空调外机“嗡嗡”的低响。沈砚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指尖夹着半根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桌角的红绳手链上——白天从法医室带回来后,他就没离过身,红绳被体温焐得有些软,银星在台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家里很静,妻子和孩子早就睡了。他原本想靠在沙发上歇会儿,可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粮站的脚印、李娟的手表,还有阿鬼电话里那句“穿白大褂的女人”。直到凌晨两点,他还是没睡着,索性起身去了书房——那里藏着一个旧木箱,装着姐姐沈玥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
木箱放在书柜最底层,落了层薄灰。沈砚蹲下身,指尖擦过箱沿的木纹,那是当年姐姐上大学时亲手挑的箱子,说“要装一辈子的宝贝”。他打开锁扣,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飘出来,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高中时的校服、泛黄的奖状、还有一本封面印着樱花的笔记本,是姐姐的日记。
他之前没怎么看过这本日记。姐姐去世后,他每次翻到里面的字迹,都忍不住红眼睛,后来就索性锁进了箱子。可今晚,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把笔记本抽了出来,指尖抚过封面——樱花已经褪成了淡粉色,边角被磨得发毛。
日记本很薄,沈砚一页页地翻,大多是姐姐在孤儿院的日常:“今天带小宇学写字,他把‘玥’字写成了‘月’,还说要当月亮保护我”“赵老师给孩子们带了糖,只有特殊宿舍的孩子没分到,我偷偷塞了两颗给阿明”……字迹娟秀,带着少女的温柔,可翻到中间一页,字迹突然变乱了。
“x年x月x日,阴。”
“今天路过特殊宿舍,听到里面有孩子哭,我扒着门缝看,看到赵老师(赵静)手里拿着红色的绳子,蹲在床边,好像在喂孩子吃什么圆圆的东西。我刚想进去,张野哥哥就走过来了,他把我拉到走廊尽头,说‘玥玥别多问,特殊宿舍的事不是你该管的’。我问他那些孩子怎么了,他只说‘听话就没事’。晚上我又去看,特殊宿舍的灯灭得很早,一点声音都没有,有点怕。”
沈砚的手指猛地顿住,呼吸瞬间沉了下去。
红色的绳子?赵静喂孩子吃东西?张野的警告?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李娟手腕上的勒痕是细绳子弄的,康仁堂监控里林辰买的“助眠药”是圆片,而张野,从一开始就绕不开这个案子。姐姐当年就发现了异常,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
他接着往下翻,后面几页还是关于孤儿院的琐事,只是字里行间多了些不安:“今天看到张野哥哥和一个穿黑西装的人说话,提到了‘矿场’‘埋起来’,我问他,他说我听错了”“赵老师最近很少笑了,每次见我都躲着走”……直到翻到倒数第二页,后面突然空了——最后一页被人撕掉了,纸边还留着不规则的撕痕,像是被人急急忙忙扯下来的。
是谁撕的?姐姐自己?还是别人?
沈砚捏着日记本,指节泛白。他盯着撕痕看了很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十几年前,姐姐躺在医院抢救室的床上,浑身插着管子,意识模糊时,曾抓着他的手说过一句话。
那时候他才二十岁,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哭得说不出话。姐姐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他只听清了“他们……在埋……东西”,后来医生说姐姐是急性心肌炎,他就以为是姐姐烧糊涂了,胡话里的“东西”是指废品、旧家具,从没往别的地方想。
可现在,看着日记里的“矿场”“埋起来”,再想到刘婶说的“特殊宿舍的孩子”,沈砚的心脏突然“咚咚”狂跳起来,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却没让他冷静半分。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姐姐当时的样子:她的嘴唇干裂,眼神却很亮,像是拼尽全力要告诉他什么,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口,重复了两遍“埋……孩子……埋孩子”……
是“孩子”!不是“东西”!
当年他太慌了,又隔着抢救室的玻璃,把“孩子”听成了“东西”!姐姐说的是“他们在埋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沈砚脑子里,他扶着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姐姐当年根本不是急性心肌炎猝死,她是知道了“埋孩子”的秘密,被人害死的!那些所谓的“急性心肌炎”报告,不过是掩盖真相的幌子!
他转身走回书桌前,重新拿起姐姐的日记,翻到写着“特殊宿舍”的那一页。姐姐的字迹里还带着少女的怯懦,可字里行间藏着的,是足以让她丧命的秘密——赵静喂孩子的“圆东西”,会不会就是林辰代买的阿米替林?张野提到的“矿场”,是不是就是后来发现会计尸体的那个废弃矿场?
还有被撕掉的最后一页——上面是不是写了更重要的事?是姐姐查到了埋孩子的具体位置,还是记下了参与的人?是谁撕走了它?是张野?还是现在幕后的人?
沈砚把日记按在胸口,闭上眼睛,姐姐的脸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她笑着教孤儿院的孩子唱歌,帮他改高考志愿,临走前说“等我回来给你带最爱吃的糖糕”。可最后,她躺在冰冷的抢救室里,连一句完整的真相都没能说清楚,连日记的最后一页都被人撕掉了。
“姐,”沈砚的声音很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前没保护好你,现在不会了。”
他把日记小心地放进证物袋里,又拿起桌角的红绳手链,重新戴在手腕上——银星贴着皮肤,像是姐姐在给他力量。之前查案,他是为了职责,为了苏明远,为了刘婶;可现在,他更清楚了,他是为了姐姐,为了那些被埋在矿场里的孩子,为了所有被隐瞒的真相。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之前的案件资料——苏明远的尸检报告、李娟的毒理补充记录、林辰的侧写报告、赵静的旧名片,还有矿场会计的尸检照片。他把姐姐日记里的关键词一一标出来:“特殊宿舍”“红绳”“赵静喂药”“张野”“矿场埋孩子”,再对应到现有的线索上,一条模糊的链条渐渐清晰起来——
赵静当年在特殊宿舍给孩子喂药,张野负责掩盖;姐姐发现后被灭口,伪造成急性心肌炎;苏明远查到姐姐的死因,被林辰和李娟用同样的药物害死;刘婶看到了埋孩子的过程,被假死安排到城郊,现在又被带走;而矿场的会计,说不定就是发现了“埋孩子”的证据,才被人杀死埋在矿里。
幕后的势力不仅掩盖了姐姐的死,还藏着更残忍的秘密——他们在伤害孩子,甚至杀死他们,再把尸体埋起来。
沈砚关掉电脑,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凌晨四点了。窗外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时的电话,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陆时,醒了吗?”
“沈队?怎么这么早……”电话那头的陆时还带着困意,声音含糊。
“我找到我姐的日记了,”沈砚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她当年不是说‘他们在埋东西’,是‘他们在埋孩子’。还有,赵静当年就在特殊宿舍给孩子喂药,张野早就参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时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带着震惊:“埋孩子?沈队,你是说……矿场的会计,会不会就是因为发现了埋孩子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很有可能,”沈砚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微光,“今天我们先不去找赵静,先去趟矿场——之前查会计尸体时,技术队说矿洞深处还有未勘查的区域,我们再去查一次,说不定能找到孩子的尸骨。”
“好!我马上起来,二十分钟后在局门口等你!”陆时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挂了电话,沈砚又看了眼桌上的日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张野哥哥让我别问”那行字上,姐姐当年的怯懦和不安,仿佛就在眼前。他握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幕后的势力有多强,不管要面对多少危险,他都要把真相挖出来,让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孩子重见天日,让姐姐能瞑目。
他收拾好日记和证物袋,转身走出书房。客厅里的窗帘还拉着,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光。他轻手轻脚地换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卧室的门“咔嗒”响了一声。
“要走了?”妻子的声音带着睡意,却很温柔,“早饭我给你热在锅里,记得吃。”
沈砚回头,看到妻子站在卧室门口,穿着睡衣,眼里满是担忧。他走过去,抱了抱她,声音放轻:“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等案子结束了,带你们娘俩去海边玩。”
“嗯,”妻子拍了拍他的背,“早点回来。”
沈砚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带着雨后的青草味。他走到警车旁,拉开车门,手腕上的红绳随着动作晃了晃——银星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是姐姐在陪着他,一起走向真相的方向。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矿场里可能藏着更多危险,幕后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再犹豫,也不再退缩——为了姐姐,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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