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暴雨像老天爷扯开的棉絮,砸在市局大楼的玻璃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噼啪”声。沈砚刚把林辰的口供整理完,指尖还沾着墨渍,桌上的对讲机就突然炸开刺耳鸣叫:“沈队!市中心恒通写字楼有人高坠,死者当场死亡,辖区派出所请求支援!”
他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时,办公室门被撞开——陆时攥着车钥匙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矿场灰尘,额前碎发湿了几缕,显然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我跟你去。”没等沈砚开口,陆时已经转身往电梯口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回响。
警车的警灯在雨幕里撕开两道红蓝光,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沈砚握着方向盘,视线扫过窗外模糊的街景,暴雨把路灯的光揉成一团团光晕,连街边商铺的招牌都变得扭曲。“恒通写字楼是老楼,没住户,只有几家小公司加班,这个点坠楼,要么是加班的,要么是……”他话没说完,陆时突然指着前方:“到了。”
写字楼底下已经拉了一圈黄色警戒线,几个穿雨衣的民警正拦着零星的围观群众。雨太大,每个人的雨衣都往下滴水,说话得凑近了喊。辖区民警见沈砚过来,赶紧迎上去:“沈队!死者在那边,法医刚到,正在初步检查。”
沈砚和陆时跟着他绕到写字楼背面,那里是片空旷的停车场,积水积到了脚踝。一盏应急灯架在旁边,惨白的光打在地上——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仰躺在水里,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在脸侧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法医蹲在尸体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翻看死者的眼睑,又摸了摸脖颈。“沈队,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高坠致死特征明显,具体得等解剖。”她一边说,一边从死者口袋里掏出个湿漉漉的钱包,“里面有身份证,叫苏明远,58岁。”
陆时原本站在沈砚身后,听到“苏明远”三个字时,突然往前跨了一步,脚踩在水里溅起水花。他盯着法医手里的身份证,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雨衣的下摆,指节泛白。“你说他叫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紧,盖过了雨声。
法医愣了一下,把身份证递过去:“苏明远,住址在城西那边。怎么,陆警官认识?”
陆时接过身份证,指尖碰到湿冷的塑料壳,浑身像过了电一样。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苏明远头发已经花白,但眉眼间的轮廓没变——二十年前,在“星光孤儿院”的医务室里,这个男人每天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装着药片的玻璃瓶,给生病的孩子喂药,也给“犯了错”被赵静罚站的孩子“加餐”。
“他是星光孤儿院的校医。”陆时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沈砚耳朵里,“当年负责给所有孩子开药,不管是发烧还是……被赵静打得浑身是伤,他都只给一种白色的药片,说吃了能‘安分’。”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他俯身看向尸体,苏明远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恐惧。“孤儿院的校医?”他重复了一遍,指尖敲了敲下巴,“这个时间,他来空无一人的写字楼干什么?是来加班,还是被人约来的?”
陆时没说话,他蹲下身,目光扫过苏明远的手——那双手的指节很粗,虎口处有一道浅疤,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小时候他调皮,把赵静的花瓶打碎了,被关在小黑屋里饿了一天,后来是苏明远过来,塞给他两片白色的药片,说“吃了就不饿了”。他当时没敢吃,偷偷扔了,后来才知道,那药片吃了会犯困,很多孩子被赵静打完,吃了药就睡一整天,醒来连疼都记不清。
“陆时。”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神。现在不是想过去的时候,先查现场。”他转头对技术队的人喊:“把周围仔细搜一遍,尤其是写字楼的入口和楼梯间,看有没有监控,有没有目击者。另外,联系苏明远的家人,确认他最近的行踪。”
技术队的人立刻散开,雨衣摩擦的声音在雨里此起彼伏。一个队员拿着手电筒往写字楼门口走,突然停住:“沈队!这边门口有个监控,但是好像被东西挡了!”
沈砚和陆时赶紧走过去。写字楼的正门上方装着个监控摄像头,镜头前挂着块黑色的塑料袋,用绳子系着,正好挡住了拍摄角度。“是人为的。”沈砚伸手扯下塑料袋,袋子上还沾着雨水,“不是风吹上去的,系得很牢。”
陆时盯着空荡荡的摄像头,心里窜起一股寒意。苏明远死在这,监控刚好被挡,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不是自杀。”陆时笃定地说,“苏明远当年在孤儿院虽然怕赵静,但胆子小得很,连鸡都不敢杀,不可能敢从楼上跳下来。而且他现在退休了,听说退休金不少,日子过得安稳,没理由自杀。”
沈砚没反驳,他抬头看向写字楼的楼顶,雨水顺着墙面往下淌,像一道道黑色的泪痕。“先找坠楼点。”他对旁边的民警说,“联系写字楼物业,打开电梯,我们去顶楼看看。”
物业的人很快赶过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吓得脸色发白。“警官,这楼晚上没人啊!顶楼的门平时都是锁着的,钥匙只有我们物业有,怎么会有人上去?”他一边说,一边哆嗦着掏出钥匙,打开通往顶楼的铁门。
顶楼风更大,雨丝斜着打在脸上,疼得像小针扎。应急灯的光扫过地面,积水里能看到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天台边缘。沈砚走到边缘,往下看——正好对着停车场里尸体的位置。天台边缘的水泥地上,有一块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时留下的,旁边还掉着一颗银色的纽扣,和死者衬衫上缺失的那颗一模一样。
“看来是在这里坠楼的。”沈砚蹲下身,用手电筒照着划痕,“划痕是新的,边缘还没被雨水冲平。还有这颗纽扣,应该是死者的。”他抬头看向陆时,“你刚才说,苏明远当年在孤儿院给孩子喂药,那些药是什么成分?有没有人知道?”
陆时皱着眉想了想:“我哥当年查孤儿院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说苏明远给的药里有镇静剂成分,长期吃对身体不好。但那时候没人敢说,赵静把孤儿院管得像监狱,谁多说一句,就会被关小黑屋。”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我哥的笔记里好像有苏明远的名字,回头我找出来给你看。”
沈砚点点头,刚要说话,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技术队的声音:“沈队!在写字楼侧面的垃圾桶里,发现一个被撕碎的纸条,上面有字迹!”
两人赶紧下楼,技术队的人已经把纸条捡了出来,放在证物袋里。纸条被雨水泡得有点烂,但上面的字迹还能看清几个——“……十点,恒通写字楼顶楼……关于当年的事,我知道……”
“是约苏明远来的人写的?”陆时凑过去看,“‘当年的事’,指的就是孤儿院的事?”
沈砚盯着纸条,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苏明远知道孤儿院的事,有人约他来这里谈,然后他就坠楼死了——要么是谈崩了被推下去,要么是对方怕他泄露秘密,提前下了手。不管是哪种,都和二十年前的孤儿院脱不了关系。
“把纸条带回局里,让技术科复原完整内容。”沈砚把证物袋递给队员,又看向法医,“尸体尽快运回解剖室,重点查有没有外力损伤,体内有没有除了常规药物之外的成分。”
法医点头应下,抬尸的担架很快过来,把苏明远的尸体抬上救护车。红色的车灯在雨里一闪,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陆时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苏明远死了,又一个和孤儿院有关的人没了。从矿场埋尸的会计,到现在坠楼的校医,好像只要和当年的事沾边,就会被灭口。“沈砚,”他转头看向沈砚,“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为了掩盖孤儿院的秘密,把知情人一个个除掉?”
沈砚望着暴雨中的写字楼,墙面漆黑,像个沉默的怪兽。“很有可能。”他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冷,“苏明远知道的,恐怕不止是喂药的事,他说不定还知道资金挪用,知道沈玥的死,知道……我们一直在找的真相。”
雨还在下,应急灯的光在积水里晃荡,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娟的电话——法医李娟之前帮过他们查沈玥的尸检报告,对药物成分很熟悉。“李法医,有个死者需要解剖,男,58岁,叫苏明远,曾是星光孤儿院的校医,重点查体内药物成分,尤其是镇静剂和……抗抑郁类药物。”
电话那头的李娟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异样:“苏明远?我知道他,之前跟过他的一个病例。行,我现在就去解剖室,结果出来了马上告诉你。”
挂了电话,沈砚看向陆时:“走吧,回局里等消息。苏明远的死,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该轮到知道更多的人了。”
陆时点点头,跟着沈砚往警车走。雨水打在背上,冰凉刺骨,可他心里却烧着一团火——苏明远死了,线索不能再断了。他一定要找出是谁杀了苏明远,找出当年孤儿院的秘密,给哥哥,给沈玥,也给所有被伤害过的孩子,一个说法。
警车重新启动,警灯再次亮起,刺破浓稠的雨幕。恒通写字楼渐渐被甩在身后,像一个留在过去的阴影,而沈砚和陆时知道,这道阴影的背后,还藏着更多没被揭开的秘密,等着他们一步步去挖掘,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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