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我记得”话题页停留了三秒。
热搜榜上,#烛光回廊未剪版#以3.2亿的实时讨论量顶在第一,评论区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有网友截出视频里后颈带疤的姑娘,标注“2018年被雪藏的练习生小夏”;
有灯光师晒出压箱底的调光日志,配文“0.7的参数,我调过三百次”;最顶端的热评已经刷到了第17页,全是“我也记得”的叠浪。
她把手机倒扣在木桌上,玻璃背面贴着奶奶手写的便签:“昭昭,光越亮,照见的影子越清楚。”
指腹轻轻蹭过便签边缘的毛边,纸面粗糙的纤维刮过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痒感。
窗外风掠过屋檐,檐角铜铃轻响,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低语的回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唐的消息提醒。
“昭昭姐,教育局的回函我收到了。”小唐的语音带着颤音,背景里还有孩子翻书的窸窣声,“他们说……说确实是有人违规操作,我已经把回函递交给区监察组,今天上午他们突击检查了园区档案,下午就通知开紧急家长会。”
林昭昭抓起桌上的拍立得,对着那份盖着红章的回函“咔嚓”按下快门。
快门声清脆,相纸从机器口缓缓吐出,药水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带着微苦的化学气息。
她将照片捧在掌心,温热的塑料壳贴着手纹,显影中的灰白轮廓渐渐清晰——就像真相本身,在时间中浮出水面。
她想起三天前小唐蹲在密室门口抽了半包烟的模样。
烟头明灭,火星落在水泥地上,像一颗颗熄灭的星。
他儿子因为“家长有舆情风险”被幼儿园劝退,转学手续卡了十七天。
这位前法务助理攥着一沓法律条文,在教育局门口站到双腿发僵,冷风钻进裤管,膝盖像冻住的铁。
“你看。”她把照片发到小唐微信,配了行字,“灯亮了,影子就藏不住。”
手机刚放下,微信提示音又炸响。
小唐的对话框跳出段视频:幼儿园多功能厅里,三十来个家长挤在长条凳上,头顶的荧光灯嗡嗡作响,照得墙面泛青。
小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站在最前头,布料摩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沙沙地刺进耳膜。
他怀里的小男孩攥着他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一滴落下,砸在爸爸袖口的纽扣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不是来闹事的。”小唐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两个调,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法务工牌,金属扣环撞出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像一声审判的钟鸣。
他又抽出一沓用回形针别好的文件,“这是我和幼儿园沟通的十七次记录,每次都有录音和文字备份。”
镜头摇晃了一下,应该是有家长举起手机拍摄。
画面边缘闪过一双颤抖的手,指甲剥落,掌心沁着汗。
小男孩突然仰起脸,童声清亮:“老师说爸爸是坏人,可爸爸每天都给我讲睡前故事。”
多功能厅里响起抽鼻子的声音,有人悄悄抹泪,纸巾摩擦脸颊的窸窣声此起彼伏。
林昭昭盯着视频里小唐泛红的眼尾,想起他昨晚在密室说的话:“我就想让我儿子知道,爸爸没做错事。”
“我今天来,是想让大家看看——”小唐蹲下来和儿子平视,替他擦掉眼泪,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颊,“一个普通父亲,也能守住孩子的尊严。”
掌声像炸雷般炸开,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镜头里,扎着马尾的园长从最后一排站起来,脚步迟缓,工牌在胸前晃荡。
她摘下工牌放在桌上,金属与木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是我授意的。”她的声音发颤,“他们说……说这孩子父亲参与了敏感事件,会影响幼儿园评级。”
小男孩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到园长面前。
他踮起脚,把自己的小熊发卡别在园长胸前,布料柔软,别针轻轻划过制服肩线。
“老师,你哭了。”
林昭昭的手机在掌心发烫,屏幕的热度透过掌纹渗进血脉。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时,微信弹出小唐的新消息:“昭昭姐,园长辞职了。警察刚到,说因为涉及公职人员滥用职权,已经立了行政调查案。”
风掀动桌角那封来自云南的信,向日葵邮票翻了个身,悄然落地。
赵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解约通知书,指甲在实木桌面抠出月牙印,木刺扎进指缝,带来一阵尖锐的痛。
窗外暮色沉沉,办公桌上散落的照片边角焦黑,像一枚烧毁的向日葵。
“赵倩女士因个人行为严重违反公司规定,即日起解除劳动关系。”红色加粗的字体刺得她眼睛生疼,每看一眼,视网膜都像被灼烧。
手机在脚边震个不停,她弯腰捡起,未读消息99+:前下属小周发来了截图——公司官微刚发声明,把“心灵重塑计划”的舆论危机全推到她头上;
水军管理群里,二十个账号被封的通知正在刷屏;最下面是小周的私信:“倩姐,我翻了去年的项目台账,他们根本没打算公关,所有话术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热度过去。”
赵倩的手指停在“群发”键上。
她打开草稿箱,里面躺着二十条“录音系伪造”的模板文案,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写的。
此刻再看那些字,像爬满蛆虫的烂苹果,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窗外的风掀起桌上的文件夹,一张泛黄的合影掉出来。
照片里,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红酒杯,背景是“沉默者通道”的鎏金标识——和视频里曝光的“心灵重塑计划”核心成员一模一样。
赵倩捡起照片,对着光看了看。
灯光穿透纸背,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2012年6月,合规视界战略会议。”她摸出打火机,火苗“嗤”地窜起,舔过照片边缘,焦痕蔓延,像一条黑色的蛇。
手机又震了。
小周发来段视频链接,标题是《灯光师老周:我用三十年学会说真话》。
林昭昭点开视频,画面亮起的瞬间,她怔住了——那是央视熟悉的蓝沙发,而坐在那儿的,竟是当年为她奶奶节目调光的老周。
镜头缓缓推近他布满皱纹的脸,当他从内袋掏出那张泛黄的卡片时,林昭昭听见自己呼吸一滞。
“以前我用光骗人——把艺人崩溃的脸调成温柔,把粉丝哭嚎的现场调成沸腾。”
老周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像一块磨钝的刀片,“今天我用光说实话。”他抬起眼,镜头里能看见他瞳孔里的光,那光不闪不避,直直刺向镜头外的世界,“值。”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拍立得相纸上,晕开了“灯亮了,影子就藏不住”几个字。
墨迹化开,像一场缓慢的燃烧。
赵倩的眼泪也砸在燃烧的照片上,腾起一缕白烟,带着纸张焦糊的苦味。
她关掉草稿箱,点击“删除”键时,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重重按下。
与此同时,“昭心密室”的“记忆回廊”里,林昭昭踩着梯子往墙上贴信。
梯子老旧,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呻吟,木屑蹭过鞋底,留下细小的颗粒。
牛皮纸、便签纸、甚至还有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是场务,我见过艺人哭到窒息被拖走,他们说这叫敬业。”
“昭昭姐,新到的信。”学徒小满抱着一摞信封从门口进来,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林昭昭接过信,指尖碰到最上面那封的邮票——是枚向日葵图案的,邮戳显示来自云南。
她拆开信,里面是张照片: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向日葵田里,后颈有道浅浅的疤——正是视频里摘帽子的小夏。
“我记得被撞墙时的疼,记得经纪人说‘哭什么,你该谢我给你热度’。”信纸上的字洇了一片,像是被泪水浸透,“但今天我更记得,那个举着蜡烛说‘你们记得的都是真的’的姐姐。”
林昭昭拿起马克笔,在回应墙最顶端写下:“你说的不是错,是敢说。”墨水渗透纸面,笔尖划过墙壁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沈巍的声音从监控室传来:“昭昭,过来看。”
监控屏上,“合规视界”的服务器流量曲线像被砍断的藤蔓,从峰值的120万次\/秒暴跌至8000次。
数字跳动的红光映在林昭昭脸上,像火光,也像血光。
她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冬夜。
那时她蹲在奶奶的心理咨询室门口,听一个阿姨哭着说:“他们说我有臆想症,可我明明记得……”奶奶摸着她的头说:“昭昭,有时候真相不是被掩盖了,是被太多人说‘你记错了’,就不敢认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迟疑了一秒,才缓缓掏出。
“林小姐,我是总局办公厅的。”停顿两秒,“有些情况,想和你当面聊聊。”
窗外的风停了。
那张写着“我是群演,我也想说”的便签轻轻落下,刚好盖住墙角一处褪色的涂鸦——那是五年前她写下的:“没人会听。”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下录音键。
暮色漫进来,染红了整面回应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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