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老剧场像被按了静音键,林昭昭裹着黑色羽绒服,贴着后巷斑驳的砖墙往后台摸。
寒风贴着墙缝钻进袖口,冷得她指尖发麻,羽绒服下摆扫过潮湿的苔藓,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她能听见自己呼吸在寂静中凝成白雾,又悄然散开,像某种隐秘的叹息。
她袖口里的微型遥控器硌得手腕生疼,金属棱角在皮肤上压出浅浅的红痕——那是连接通风管道扬声器的开关。
三小时前她刚在系统里设好程序,每晚十点整,后台区域会响起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录音,音量刚好钻进单人耳道,像一根细针,只刺向特定的耳朵。
“赌他会来。”她对着冻红的指尖哈气,热气在眼前散开成一团白雾,模糊了砖墙上剥落的海报。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震动贴着大腿传来,像某种预兆。
陈小满的消息跳出来,附带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站在后台钢琴前,烟头明灭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暗红色火星“啪嗒”掉在地上,在水泥地面烧出个焦黑的洞,空气中仿佛还飘着一丝焦糊味。
林昭昭蹲在消防通道台阶上,指甲掐进手机壳边缘,塑料边缘硌进指腹,留下月牙形的压痕。
她调出剧场监控的实时音频,手指在调音软件上快速滑动,耳机里电流嘶嘶作响,像老式收音机在搜寻信号。
波形图里突然跳出一串模糊的气音,她屏住呼吸,指尖微颤地调高增益——
电流杂音里浮出半句破碎的“……小芸?”
血液轰地冲上头顶,耳膜嗡鸣,仿佛有千百根针同时刺入太阳穴。
林昭昭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谁在背后吹气。
那是母亲生前最常提起的名字,“小芸是我在剧团最好的姐妹”,她总摸着昭昭的发顶说,“后来她生了场大病,我们就断了联系。”
她冲进昭心密室的阁楼,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
旧牛皮档案箱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黑板。
她跪在箱前,指尖拂过褪色的蓝布带,1997年那沓最厚。
翻到第三本时,一行钢笔字刺进眼睛:“来访者钱某,42岁,企业主,因妻子产后抑郁求助。其妻名钱芸,主诉近期常出现‘舞台幻听’,自述‘听见当年剧场的钢琴声’。”
“啪嗒。”档案夹掉在地上,纸页散落如雪。
林昭昭跪在中间,颤抖着摸出随身铁盒里的老照片。
照片边缘卷了毛边,两个穿剧团演出服的姑娘搭着肩笑,左边是母亲年轻的脸,右边那个——她凑近看,耳后那颗朱砂痣和钱有道手机屏保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炸响,苏黎的声音裹着小酒馆暖黄的灯光和背景里低沉的爵士乐钻进来:“我黑了教育局内网,钱有道女儿的初中档案——钱昭,18岁,音乐学院附中毕业,入学登记表家长签名是钱有道,备注栏写着‘妈妈教的钢琴’。”
“钱昭……”林昭昭重复这个名字,喉咙突然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她的名字是奶奶取的“昭昭”,而钱有道给女儿取名“昭”,像两片被命运撕成两半的叶子。
录制当天的剧场热得反常,空气黏稠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林昭昭站在观察室玻璃后,汗水顺着后背滑下,贴着脊椎一路凉到腰际。
第一位嘉宾戴上骨传导耳机——是个总在综艺里装“人间清醒”的流量小花,此刻正盯着墙面空白处,睫毛剧烈颤动。
耳机里正播放着婴儿啼哭,那是林昭昭从母亲旧磁带里截的,1999年冬夜,她被独自锁在家里时录下的自己。
“砰!”
玻璃轻微震动,小花突然蹲下抱住头,指缝间漏出抽噎声,像被无形的重物压垮。
耳机里的争吵声渐强,是母亲和父亲最常争执的片段:“你能不能别总说工作忙?”“我不赚钱拿什么养这个家?”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熟悉的痛感让她清醒。
她知道这段录音里埋着更锋利的刺——当争吵声突然变成忙音,当所有噪音消失,当那声“妈妈想你了”像片羽毛轻轻落在耳膜上……
侧门阴影里有动静。
钱有道的黑色皮夹克闪过,他背对着镜头,肩膀却在微微发抖,像被某种看不见的电流击中。
林昭昭盯着导控台的监控画面,看见他喉结滚动,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应该挂着条项链,陈小满说他每次发火都会捏那个吊坠。
“叮——”
终章触发音响起时,钱有道猛地转身,额头重重撞在门框上,闷响在空荡的剧场回荡。
黄薇在导控台眼疾手快切了特写,镜头里他的眼眶红得滴血,嘴唇张了又合,像条离水的鱼。
“卡!”副导演的声音在剧场回荡,林昭昭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布料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她看着嘉宾被工作人员扶出去,看着钱有道攥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深夜,他的手下砸开出租屋的门,她撞在桌角留下的疤,此刻正随着心跳一抽一抽地疼。
“这录音……哪来的?”
钱有道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摩擦的痛感。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舞台中央,指尖抚过钢琴键上的裂纹,那里有道和昭心密室铁盒边缘一样的凹痕——是母亲当年练琴时,钱芸送她的铜钥匙硌的。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像触到一段凝固的时光。
林昭昭走上舞台,高跟鞋敲出清脆的响,每一步都像在敲击记忆的鼓面:“1999年12月24日,星光剧场后台。你太太最后一次来看演出,你说要谈笔大生意,没来。”她顿了顿,“那天晚上十点,我妈接到电话,说小芸快不行了。”
钱有道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呼吸变得粗重,像在对抗某种窒息。
“你拆的不是老剧场。”林昭昭伸手按住他抚过琴键的手背,皮肤相触的瞬间,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与冷意,“是你太太最后记得的地方——她发病前总说,剧场的钢琴声能让她想起女儿学琴时的模样。”
“钱昭。”她轻声说,“你女儿现在还留着你太太教她的《摇篮曲》谱子吗?”
钱有道的手猛地一颤,像被烫到般缩回,指节泛白。
他转身要走,却在台阶前停住,背对着她闷声说:“拆迁队明天撤。”
深夜的昭心密室飘着热可可的甜香,奶香混着巧克力的微苦在空气中弥漫,林昭昭窝在苏黎的小酒馆包厢里,手机屏幕亮着黄薇的私信:“钱总让法务部把评估报告锁进了保险柜。”她刚松口气,酒馆门铃叮铃铃响起来,苏黎举着张皱巴巴的纸冲进来:“你猜我在门口捡到什么?”
那是张儿童钢琴比赛报名表,家长签名栏“钱有道”三个字力透纸背,参赛曲目写着《摇篮曲》,备注栏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妈妈教的,她说弹给昭昭听。”
林昭昭的手指轻轻抚过“昭昭”两个字,指尖传来纸面的粗糙感,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她怀里的录音机上。
她按下播放键,母亲的声音从电流杂音里浮出来:“昭昭,妈妈今天排完戏就回家,给你带糖炒栗子……”
“妈妈,我也想你了。”她对着月光轻轻说。
酒馆墙上的电视突然亮起,娱乐新闻滚动播出:“今晚八点,《密室大逃脱》全新‘声音记忆’特辑即将上线,网友热议:这次密室要把顶流们听哭?”
林昭昭抬头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五十分。
她摸出手机订了包厢最里面的位置,玻璃窗外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像极了当年剧场后台那排暖黄的壁灯。
“今晚。”她对着手机里钱昭的照片说,“该让有些声音,被更多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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