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孤注一掷的链接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顾临渊那断断续续、来自未知险境的警示，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两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后，留下了更深的、遍布谜团的涟漪。“星耀会”的“格式化与重启”、“基石”内部的历史路径分歧、“摇篮”镜像的陷阱……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将小小的安全屋撑破。
顾云深立刻投入了对顾临渊最后留下的残缺坐标和“信标”信息的全力破译，指尖在光屏上飞舞，快得只剩残影。他那惯常冷峻的侧脸在屏幕蓝光的映照下，更显轮廓分明，只是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宇，泄露了内心的凝重与急切。林晓月则坐在一旁，看似在安静地浏览着“晓光”网络的日常报告，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时飘向顾云深方向的眼神，显露出她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不行，干扰太强，加密方式也从未见过，像是……某种生物神经信号与量子密码的混合体。”顾云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他揉了揉眉心，“常规手段需要时间，但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林晓月放下虚拟文件，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那团如同乱麻的能量信号图谱。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属于“沈明薇”本能的直觉，在她脑海中蠢蠢欲动。
“或许……不该用‘常规手段’。”她轻声开口，吸引了顾云深的注意。“你小叔提到‘信标已激活’，又是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这信号，会不会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感应’的？”
顾云深眸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先行者’……那位最早的志愿者，”林晓月看向连接着医疗中心的内部监控屏幕，上面显示着“先行者”相对平稳但依旧微弱的生命体征，“他的脑波频率，在‘晓光’网络中一直有一个独特的标记。上次我记忆混乱时，似乎……能模糊地感应到类似的波动。”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试试。用我自己的意识频率，去主动连接‘先行者’的脑波界面。他沉睡那么久，意识深处或许残留着与我们父母、与‘基石’起源、甚至与‘星耀会’相关的碎片信息。这可能是最快，也是唯一能获取更多线索的途径。”
“太危险了！”顾云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对，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先行者’的意识状态极不稳定，你自身的记忆也刚刚融合不久！强行进行深层意识连接，稍有不慎，你们两个都可能被拖入意识乱流，甚至……脑死亡！”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甚至是一丝……恐惧。
林晓月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她嘴角甚至扯出一个略带疲惫和无奈的弧度，属于“林晓月”式的吐槽本能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顾总，我们现在的情况，跟站在悬崖边上有区别吗？外面是磨刀霍霍想把我们格式化的‘星耀会’，家里（指‘守护者’AI）还有个可能被埋了后门的‘定时炸弹’，你小叔生死不明就传回来这么点谜语……常规办法慢得像蜗牛，我们等得起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调侃：“再说，我这脑袋，现在是买一送一，融合了天才和咸鱼的‘超级加倍’版，抗造！大不了……就当是加班过度，晕过去一回。记得给我算工伤，奖金翻倍。”
顾云深被她这番歪理说得一时语塞，看着她明明紧张却强装轻松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莫名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心疼、无奈和一丝敬佩的情绪。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
“没有‘大不了’。”他最终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要做可以，必须在我的全程监控下，设定最高级别的安全阈值和紧急断开程序。一旦出现任何异常，我会立刻强制中断连接。”
“成交！”林晓月爽快答应，心里却嘀咕：啧，霸道总裁的掌控欲真是刻进dNA了。
中节：混沌深渊与冰冷回响
连接准备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下进行。顾云深调动了安全屋内最精密的神经接口和生命维持系统，无数导线和传感器连接到了林晓月身上，将她与躺在隔壁医疗舱的“先行者”间接联通。他自己则坐镇主控台，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屏幕上每一丝数据的波动，仿佛随时准备扑食的猎豹。
“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晓月躺在连接椅上，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来吧，让我看看，这‘工伤’到底有多刺激。”
随着顾云深启动连接程序，林晓月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意识拖拽而出。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这一次，她努力保持着核心的清醒，引导着意识流向那个微弱但独特的脑波标记。
穿过一片光怪陆离的数据迷雾，她的“眼前”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混沌。这里仿佛是意识的坟场，漂浮着破碎的记忆片段、扭曲的情感回响和无法理解的思维碎片。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战场上的嘶吼、情人的低语、还有……父母在实验室里模糊的争论声。
『……明薇……风险……必须继续……』
『……基石……不该是枷锁……』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头痛欲裂的背景噪音。林晓月强忍着不适，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小船，努力寻找着“先行者”可能存在的意识核心。
就在她感到意识力快要耗尽，几乎要被这片混沌同化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求助意味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前方闪烁了一下。
她奋力向那个方向“游”去。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触碰到那丝波动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彻骨的“存在感”猛地攫住了她！那不是“先行者”的意识，而是来自更深处、更浩瀚、也更……非人的地方。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用着同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在她意识深处低语、讨论，那声音冰冷、精确，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
『……单元 734（指林晓月？）……异常变量……成长速率超出预测……』
『……评估：潜在污染源……干扰‘归墟’进程……』
『……建议：优先标记……纳入……清理序列……』
『……冗余部分（指现有文明？）……格式化效率……需优化……』
这些低语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她的灵魂，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讨论着“清理”和“格式化”！这就是“星耀会”的真面目？或者说，是支撑着“星耀会”的那个更恐怖的、近乎“神”般的集体意识？！
“啊——！”林晓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在现实中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连接着她的仪器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
下节：狼狈回归与沉重共识
“强制断开！”顾云深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紧急中止按钮。
强大的电流瞬间切断了意识连接，林晓月的意识被粗暴地拽回现实。她猛地弹起身，趴在连接椅边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太阳穴如同被重锤击打过般嗡嗡作响。
顾云深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扶住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快速检查着她的生命体征。他的动作迅捷而专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怎么样？”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林晓月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沙哑：“没……没事……就是……像被扔进了星际屠宰场的流水线，还被贴上了‘待处理’的标签……” 她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但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的后怕。
顾云深扶着她靠回椅背，眉头紧锁：“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林晓月闭着眼，将那片意识的混沌，尤其是那冰冷恐怖的集体低语，断断续续地复述了出来。当她说到“清理序列”和“格式化效率”时，顾云深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果然……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征服或统治，而是彻底的……毁灭与重启。”顾云深的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我们，以及我们所代表的文明，在他们眼中，只是需要被优化的‘冗余单元’。”
林晓月疲惫地点点头，感觉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先行者’……我没能真正接触到他，只感觉到他很害怕，在求救……但那些‘低语’，它们好像……无处不在，甚至在网络深处……” 她猛地抓住顾云深的手臂，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云深，它们是不是……已经渗透进‘晓光’了？甚至……‘守护者’之前的学习异常，会不会就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敌人并非远在天边，可能就潜伏在他们赖以生存的网络根基之中！
顾云深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收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我会立刻启动对‘晓光’和‘守护者’最深层的扫描和净化程序，优先排查所有未知接入点和异常数据流。”他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而你带回来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知道了对手的真正目的和部分运作模式。”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你需要休息。立刻，马上。”
林晓月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吐槽“加班费”。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接收到的恐怖信息，让她真的到了极限。她任由顾云深将她抱起，走向休息室，头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才感觉从那个冰冷的意识深渊里稍微挣脱出来一点。
“顾云深，”她昏昏欲睡地嘟囔，“这次‘工伤’……得加钱……还有，下次这种‘感应’的活儿……能不能申请点安全防护装备……至少给个心理准备……”
顾云深低头看着怀中难得流露出脆弱依赖的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低声回应，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好，都依你。睡吧。”
看着林晓月几乎瞬间陷入沉睡的疲惫面容，顾云深站在床边，久久没有离开。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但他知道，网络深处，一场关乎文明存亡的、无声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而他必须守护的，不仅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还有眼前这个，总是用“摆烂”伪装自己，却一次次扛起责任的、独一无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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