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正午,醉仙楼。
程一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清酒和几样小菜。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面色蜡黄的书生形象,一袭青衫,看起来人畜无害。
这里是青阳城最繁华的酒楼,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听说了吗?昨晚程家祖宅闹鬼了!
胡说什么,大白天讲这些。
真的!守夜的侍卫说听见祠堂里有哭声,进去一看,程远海老爷的灵位自己立起来了!
邻桌的谈话传入耳中,程一鸣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昨夜他将父亲的灵位从杂物间取出,重新安放在了祠堂香案上,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传言。
程天雄少爷今早亲自去看了,据说脸色难看得紧...
嘘,小声点!那不是程少爷吗?
酒楼突然安静了几分。
程一鸣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楼梯口,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正挽着一位妙龄女子缓步上楼。
青年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只是眉眼间透着几分倨傲;女子一袭鹅黄色长裙,容貌秀丽,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程天雄!
程一鸣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
半年不见,这位堂兄更加意气风发了,看来投靠林家后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旁边那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林家小姐——林月薇。
掌柜的,老位置!
程天雄高声招呼,声音里满是志得意满。
程少爷,林小姐,这边请!
掌柜亲自迎上来,点头哈腰地将两人引向二楼最好的雅座——正好在程一鸣斜对面。
程一鸣低下头,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寒光。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但既然冤家路窄...
天雄哥,听说你家祖宅昨晚不太平?
林月薇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好奇。
程天雄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不过是下人们以讹传讹。那灵位估计是风吹的,我已经命人把它...妥善处理了。
林月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你那位死去的堂弟显灵了呢。
程天雄手中的茶杯地一声裂开一道缝:月薇,这种玩笑开不得。程一鸣半年前就死在断魂渊了,尸骨无存。
是吗?林月薇轻抿一口茶,可我听说,断魂渊从没有人找到过尸体...
程一鸣心头一凛。
这位林家小姐似乎对他的有所怀疑?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另有所图?
正当他思索间,程天雄突然站起身,朝他这边走来。
程一鸣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表面仍保持着书生的懒散模样。
这位兄台面生啊,不是青阳本地人吧?
程天雄停在程一鸣桌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近距离看,程天雄比半年前更加精壮,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已经达到炼体巅峰,距离筑基只差一步。但在真正的筑基修士眼中,这点实力不值一提。
在下游学书生,途经宝地。程一鸣故意让声音变得沙哑,与原本音色截然不同,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程天雄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总觉得在哪见过兄台...不知可否共饮一杯?
程一鸣心中冷笑。
程天雄生性多疑,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才来试探。
正好,他也想给这位堂兄一点。
求之不得。程一鸣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天雄回头对林月薇道:月薇,我与这位兄台聊几句。说完,他在程一鸣对面坐下,亲自斟了两杯酒。
兄台贵姓?
姓云。程一鸣随口编了个姓氏,云飞扬。
好名字!程天雄举起酒杯,云兄,相逢即是有缘,我敬你一杯。
程一鸣敏锐地注意到,程天雄递酒时手腕有一个细微的翻转动作——暗劲!
这是程家绵里藏针的手法,看似平常的敬酒,实则暗藏杀机。
若接酒之人没有防备,暗劲入体,轻则内伤,重则脏腑破裂。
半年前的程一鸣,面对这种暗算毫无还手之力。
但现在...
程公子客气了。他坦然接过酒杯,手指与程天雄微微一触。
两股力量在杯底相撞!
程天雄的暗劲如毒蛇般钻来,阴狠刁钻。
程一鸣却不动声色,筑基期的灵力在指尖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不仅轻易化解了暗劲,还顺势反推回去。
一声轻响,杯中酒水突然沸腾起来,又迅速恢复平静。
程天雄脸色骤变,握杯的手微微发抖——他感受到一股远胜自己的力量顺着经脉逆流而上,整条手臂瞬间麻痹!
程公子脸色不太好啊。程一鸣故作关切,可是酒太烈了?
程天雄强忍不适,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云兄好功夫。
雕虫小技罢了。程一鸣轻抿一口酒,倒是程公子这手绵里藏针,火候还差几分。转腕时力道过猛,失了隐蔽性;暗劲发出后又过于分散,不够凝练。
这番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的几桌客人听见。
程天雄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最得意的武技被人当众点评得一文不值,而且句句切中要害!
云兄...见识不凡啊。程天雄咬牙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知师承何门?
程一鸣笑而不答,反而问道:听说程公子即将大婚?恭喜了。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程天雄一愣,随即挺起胸膛:不错,初八与林家小姐正式完婚。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月薇,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初八...程一鸣若有所思,好日子啊。月圆之夜,适合...了结旧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只有程天雄能听见。这位程家少爷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程一鸣的脸,试图找出什么端倪。
我们...认识吗?程天雄声音发紧。
程一鸣放下酒杯,突然用原本的声音低声道:堂兄,几日不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程天雄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整个二楼的食客都看了过来,林月薇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你...
程天雄指着程一鸣,手指颤抖,脸色由红转白,活像见了鬼。
程一鸣依旧从容,用伪装的声音高声道:程公子怎么了?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这一嗓子让程天雄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惊骇,强笑道:没...没什么,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云兄,改日再叙。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林月薇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就匆匆拉着她下楼去了。
临走时,林月薇回头深深看了程一鸣一眼,目光中满是探究。
等两人离开,酒楼立刻炸开了锅。
那书生什么来头?竟把程少爷吓成那样!
你没看见吗?他们碰杯时酒水都沸腾了!肯定是暗中较劲来着。
程少爷可是炼体巅峰,能让他吃瘪的...莫非是筑基修士?
程一鸣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喝完杯中酒。
刚才的交锋虽然短暂,但已经达到了目的——让程天雄知道,他回来了!
而且实力今非昔比。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比直接杀死仇人更加痛快。
看着程天雄从自信满满到惊恐万状的表情变化,程一鸣胸中郁结多时的恶气总算出了一点。
不过...他摩挲着酒杯,眉头微皱,林月薇的反应有些奇怪。
按理说,一个陌生人能让她的未婚夫如此失态,她应该愤怒或疑惑才对。
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更像是...期待?
仿佛她早就知道些什么。
付完酒钱,程一鸣离开醉仙楼,融入街上的人流。
他没注意到,对面茶楼的二楼窗口,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程府,书房。
程天雄一拳砸在桌上,红木桌面顿时裂开几道缝隙。
是他!绝对是他!他像困兽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个眼神,那种说话的语气...除了程一鸣没别人!
林月薇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可程一鸣半年前就死在断魂渊了,这是你亲眼所见,不是吗?
我确实看着他掉下去的!程天雄抓狂地揪着头发,断魂渊有进无出,他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而且...而且他的实力...
一想到酒杯中传来的那股恐怖力量,程天雄就不寒而栗。
那绝不是炼体期能拥有的实力,甚至比他见过的几位筑基客卿还要精纯。
有意思。林月薇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真是程一鸣,那他必定有奇遇。一个能从断魂渊活着回来的人...值得关注。
程天雄猛地转身:月薇,你相信我了?
我从未说不信。林月薇站起身,走到窗前,但我们需要确认。这个云飞扬的行踪,我会派人盯着。至于你...
她转身看着程天雄,笑容甜美却让人心底发寒:初八大婚在即,别节外生枝。若他真是程一鸣,自有黑莲使者对付。
听到黑莲使者四个字,程天雄明显瑟缩了一下:可是...如果他来破坏婚礼...
那不是更好吗?林月薇轻笑,自投罗网。
......
城西小院。
程一鸣刚进门,阿禄就急匆匆地迎上来:少爷!您猜我今天在茶楼见到谁了?那个九指老吴!
程一鸣精神一振,打听到什么了?
阿禄兴奋地点头:我假装不小心把茶洒在他身上,帮他擦衣服时偷听到他和别人的谈话。他们提到七星连珠是什么钥匙,能打开星君墓的大门!
星君墓?程一鸣心头一跳,在哪里?
好像就在黑风崖下面!阿禄压低声音,而且老吴说,明晚子时,那些人会在崖底集合,好像要举行什么仪式...
明晚子时,正是初七转初八的时刻!
与父亲纸条上写的初八子时吻合,也与刺客身上的信息一致。
好阿禄,你立大功了。程一鸣拍拍少年的肩膀,明天我要提前去黑风崖踩点。你留在城里,继续留意九指老吴的动向。
阿禄欲言又止:少爷...您要小心。我听说黑风崖最近不太平,有人看到崖底冒出诡异的绿光...
程一鸣不置可否。
修真者的手段,在凡人眼中确实如同鬼魅。
那些很可能是某种阵法或法宝的效果,证明黑莲教确实在那里有所布置。
入夜后,程一鸣取出玄天戒中的物品一一检查:三枚剑符、父亲留下的纸条和钥匙、刺客身上搜出的密码信...还有那把从密室带出来的、被程天雄丢弃的父亲灵位。
他将灵位郑重地放在桌上,点燃三炷香插在临时做的香炉里。
父亲,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儿子明日找到真相。程一鸣轻声说道,那些害您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香火缭绕中,灵位上的先考程公远海几个字似乎闪烁了一下。
程一鸣眨眨眼,以为是错觉,却突然发现灵位背面的那个符号正在微微发光!
他连忙拿起灵位仔细检查。
符号确实在发光,而且越来越亮,最终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微型地图——正是程家祖宅和其下方的密道系统!
其中一条隐秘的通道直通城外,终点赫然标着黑风崖三个小字。
这是...父亲的安排?
程一鸣恍然大悟。
父亲生前就在为可能的危险做准备,这些隐秘通道就是证据。
而灵位上的符号,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激活——很可能是感应到了他的灵力波动。
将地图牢记于心后,光芒渐渐消散。
程一鸣收起灵位,盘膝而坐,开始调息养神。
明日将有一场恶战,他必须以最佳状态应对。
窗外,乌云遮月,似有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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