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山乞龟祭的铜锣声撞碎暮色时,林秋生正将最后一包平安药囊摆上竹席。竹席边缘压着的德化白瓷镇纸刻着刺桐花,与他腰间青蚨玉佩上的纹路隐隐共鸣。远处「拍胸舞」的傩戏班踩着《将军令》鼓点逼近,为首舞者胸前的鬼脸彩绘渗着油彩,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 那是铅粉混合尸油的征兆。
「小哥这药囊,防得了虫蚁,防得了心鬼么?」舞者突然开口,闽南语里夹着浓重的海腥味。他抬手甩动扁鼓,秋生嗅觉中立刻炸开腐叶与硫磺的混合异味 —— 正是血手堂「千魂散」的毒引。周围摊贩惊惶退避,秋生却注意到舞者腕间红绳打的「三阴结煞」结,与前日在青源堂遇袭的探子如出一辙。
竹席下的银针突然震颤,秋生脚尖碾动,踏出「泉州刣狮」的「四平马」步法。扁鼓炸裂的刹那,铁蒺藜如暴雨骤至,他双掌如狮爪翻卷,怀中残页泛起微光,银针竟在空中织出五瓣梅花阵型,将毒蒺藜尽数弹落。围观人群中传来惊呼,秋生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无意识中施展出残页记载的「太素梅花针」。
「散开!有毒!」秋生甩出龙脑香包,金色药粉如利剑劈开毒雾。然而邪修趁势抛出黑色烟雾弹,瞬间遮蔽祭坛方向的视线。他听见母亲常哼的南音《梅花操》从雾中飘来,却混着锁链拖地的声响 —— 是被炼成阴尸的古窑工匠!
「秋生!」熟悉的刺桐花香突然穿透毒雾,草笠翁的药葫芦如流星划破烟雾。五彩药粉洒出时,秋生看清来者袖口晃动的青蚨纹 —— 正是父亲书房旧物的纹样!药粉在空中凝结成「太素」二字,触碰到血手堂探子的瞬间,对方掌心血手印如活物般扭曲挣扎,最终化作黑雾蒸腾。
「你是......」秋生握住对方递来的刺桐灵露小瓶,触到瓶身刻着的「青蚨」二字。草笠翁却不答话,反手甩出药粉屏障,将逼近的阴尸震退三尺:「去祭坛!龟形阵眼要被破了!」
祭坛方向传来金石相击之声。秋生跃上台阶时,正见黑袍人持血色幡旗站在龟眼处,幡旗上「药王宗」三字与母亲咒印同款。龟形祭坛表面裂痕蔓延,老君岩方向的金光竟被牵引得偏向西北 —— 那是灵脉倒灌的前兆!
「破阵需引五气!」草笠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用你的血,滴在残页印文!」秋生咬破指尖,鲜血落在残页「青礁医典」四字时,龟眼突然喷薄出刺桐花形金光。他依照残页指引扎出「五气朝元」针法,银针分别刺入祭坛「角、徵、宫、商、羽」五处穴位,地面应声显化出与《针灸铜人图》重合的八卦药田图。
「太素门余孽,找死!」黑袍人挥动幡旗,七十二道阴魂从祭坛裂缝钻出,颈间铁链刻着三十年前灭窑工匠的名字。秋生心中剧痛,想起族长讲述的惨案,手中银针却愈发沉稳。刺桐灵露浸润的针尖点过阴魂「大椎穴」时,竟响起泉州南音的《八骏马》曲韵 —— 那是李长生药葫芦里的韵律!
阴魂锁链应声而断的瞬间,黑袍人祭出刻满骷髅的铜镜。黑光袭来时,草笠翁突然挡在身前,药葫芦炸裂的轰鸣中,秋生瞥见对方鬓角与父亲相同的青蚨胎记。「走!去九日山找木脉灵珠!」老人的喝声混着刺桐花香,「记住,青蚨双佩合璧时,便是太素重光日!」
秋生奔出祭坛时,乞龟祭的人群已在混乱中退向山脚。他摸出父亲的青蚨玉佩,想起草笠翁药葫芦里飘出的《青礁医典》残页气息 —— 那分明是母亲幻象中古窑大火的余温。远处老君岩眼瞳的金光突然转为靛青色,与他怀中残页的光芒遥相呼应,在泉州湾海面映出刺桐花形的灵脉轨迹。
「青蚨仙童...... 保生大帝......」秋生默念残页上的四句联,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书房总摆着刺桐花标本。当第一滴海水溅上残页时,他看见地图上「青礁」二字泛起金光,而母亲腕间的金色咒印,正与残页背面新显化的「陶灵」二字共振。
夜色中的青源山如巨兽沉睡,秋生背着药篓踏上通往九日山的石阶。身后传来乞龟祭的最后一声爆竹,却盖不住海面上隐约的潮鸣 —— 那是泉州湾灵脉与太素门共鸣的声响。他握紧青蚨玉佩,听见内心有个声音与潮声应和:五脉归一之时,便是母亲苏醒之日。
刺桐花在夜风中轻颤,秋生忽然想起草笠翁甩药粉时的手势,与残页上记载的「太素拈花式」分毫不差。原来太素门的传承从未断绝,它藏在闽南的红砖厝里,隐于乞龟祭的烟火中,如今终于在他血脉里苏醒。
当月光照亮九日山祈风石刻时,秋生看见石刻缝隙里透出的绿光 —— 那是木脉灵珠的召唤。他摸出李长生给的风炉丹方,丹方背面新显化出一行小字:「刺桐花下藏医典,五气朝元破血湖」。此刻他终于懂得,所谓修仙问仙,不过是医者以仁心叩开天地灵脉的门扉。
山脚下,青源堂的灯火依旧亮着,母亲床头的锡角灯映出刺桐花影。秋生摸出怀中的镇邪药釜雏形,釜底「永乐元年」的刻痕与残页边缘的火漆印完美契合。他知道,下一段征程的答案,就在南洋阴庙的迷雾里,在保生大帝羽化的青礁岛上,在太素门五脉灵珠的共鸣中。
海风带来咸涩的气息,秋生望向泉州湾的方向,仿佛看见郑和宝船扬起的风帆,听见保生大帝执针御龙的传说。刺桐花落在药篓里的金线莲上,他忽然明白,闽南的山水草木,从来都是医道最好的引路人。
「青礁、刺桐港、德化窑......」秋生轻声念出地图上的地名,银针在指尖转出青色光晕,「等着我。」
当第一颗晨星跃上九日山巅时,林秋生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一串沾着刺桐花瓣的脚印,和风中若有若无的药香。而在青源山深处,草笠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摘下草笠,露出与秋生父亲 identical 的青蚨胎记 —— 他正是太素门青蚨脉传人,亦是秋生父亲生死与共的同门师兄,李长生。
「远山,你的儿子果然没让我们失望。」老人望向老君岩,岩腹暗格里的《泉州海外贸易图》正发出微光,「医典重光之日,不远了。」
刺桐花在老人身后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三十年前古窑那场大火的余烬,终将在太素门传人的手中,重新煅烧成照亮闽南大地的医道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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