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残雾时,楚风仍跪坐在熄灭的灯海中央。
他左眼空洞如渊,原本流转金芒的晶石已龟裂成蛛网状,破妄之力沉寂得像口枯井。
晨风卷起焦灰掠过他鼻尖,带着股烧糊的檀香,混着血锈味直往喉咙里钻。
“别动。”苏月璃的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颤音。
她半跪在楚风身侧,银针对准他眼周“睛明穴”,指尖在离皮肤半寸处顿了顿,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银针入肉时,楚风眉尾微挑——不是疼,是她的手在抖,抖得针尾都跟着打摆子。“你把灵瞳当炸药使了。”她垂着眼睫,看着他左眼眶里那片碎晶,喉结动了动,“上回你说破妄境能看三百年前的玉沁,我信;上个月你说能拆机关阵眼,我也信......可你知不知道,灵瞳是灵气的容器,不是火药桶?”
“知道。”楚风伸手覆住她拿针的手背。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他掌心还沾着自己的血,混着体温渗进她指缝,“但当时那盏主灯要吞了小光的魂。”他说得轻,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总得有人当炸药。”
“噗。”
蹲在三步外的阿蛮突然发出声响。
这苗疆来的青年正捏着盏焦黑的残灯,指尖在灯底摩挲出一片血渍——细密的血纹沿着灯身蔓延,像条垂死的蛇。“幽商古咒。”他嗓音沙哑,常年裹着银饰的手腕青筋凸起,“我阿公说过,灯奴的魂被封进灯油时,要在灯底刻血契。
这些......“他指尖微颤,”没散干净。“
雪狼突然压低了喉咙。
这头半人高的狼犬前爪微屈,鼻尖几乎贴在地面,喉间滚出闷雷似的低吼。
楚风顺着它视线望去——灰烬里有几点绿豆大的黑影在蠕动,像被踩碎的蚂蚁,却长着透明的甲壳。“蛊虫残骸。”阿蛮立刻警觉地摸向腰间的苗刀,“活的。”
“莫慌。”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海婆婆拄着根斑竹拐杖,竹节里塞着晒干的艾草,走一步便散出股苦香。
她鬓角的银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却端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泛青的海水,“饮了它,听听他们还想说什么。”
楚风抬头看她。
老妪的眼睛像口深潭,潭底沉着星星点点的光——是昨夜那些被他救下的灯奴魂魄。
他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竟比他的血还凉。“他们......”他迟疑了一瞬,“还没走?”
“灯灭了,可魂没散。”海婆婆枯瘦的手按住他手背,“他们等了三百年,就为说句话。”
楚风仰头饮尽。
海水咸得发苦,顺着喉咙往下坠,像块冰砣子砸进胃里。
下一刻,耳畔忽然响起细碎的呢喃。
不是之前的哀嚎,是孩童的笑声,是妇人的哼唱,是老匠人的叹息,混着潮水声涌进他脑子:“......灯灭了,可门没关......”“他还在找钥匙......”“星墟的舟,还没靠岸......”
楚风猛然睁眼。
左眼虽盲,心湖却泛起涟漪——他“看”见了。
整座岛屿的地下脉络在眼前铺展,像张发亮的网。
九百九十九盏灯的根系扎进岩层,虽断了主脉,残怨仍顺着根须往地心钻,像无数条黑色的蛇。
“楚哥哥。”
清甜的童音从脚边响起。
小光踮着脚,举着那盏残灯轻轻插入焦土。
灯芯原本只剩半截炭,此刻竟“噗”地跳出缕白火,细得像根蛛丝,却亮得刺眼。
楚风心口一震——这火不烧草木,不灼皮肤,却在他“心眼”里照出条通道:岩壁上的裂缝,石缝里的青苔,全都泛着幽蓝的光,蜿蜒往岛心深处去。
“归魂道。”阿蛮不知何时撒了把苗香在地上。
香灰落地即燃,腾起的烟竟在半空凝成条线,“只有执念未散的灯奴能走。
他们......“他喉结动了动,”不想彻底消失。“
楚风蹲下身,指尖抚过小光的头顶。
孩童的魂魄凉丝丝的,却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小奶猫。
他望着那条幽蓝的通道,忽然笑了——不是之前的痛快,是种沉下去的静。“我不再是看破虚妄的人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气,又像宣誓,“现在,我是他们想被看见的证据。”
四人沿着归魂道往下。
通道越走越窄,两侧石壁上突然爬满手掌印——有大的,有小的,指缝里还嵌着碎石,是灯奴临死前抓出来的。
小地脉盘在楚风肩头,金鳞忽明忽暗,突然昂首吐信:“龙蜕的脉动......在下面。”
深入百丈时,通道豁然开朗。
地下祭坛的寒气裹着霉味扑来。
中央石台上摆着面铜镜,和昨夜沉入海底的那面一模一样——但镜背的铭文变了。
【星舟未沉,执灯者继】八个古字泛着青灰,像被人用指甲抠进铜里的。
“这不是复制品。”海婆婆刚触到镜面便缩回手,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是本体的’影‘。
真正的铜镜......“她望着漆黑的镜面,声音发颤,”正在另一个层面漂浮。“
楚风伸手。
他指尖离镜面还有三寸,心湖突然翻涌。
镜中映出他的倒影——左眼完好,金芒流转,嘴角却勾着丝冷笑。
那冷笑像根冰针,扎进他后颈。
“你以为封印了力量?”
倒影的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却直接撞进楚风脑子里,“不,是你终于......放我出来了。”
楚风猛地抽手。
镜面“咔嚓”裂开细纹,阴冷的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刮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远处通道深处,传来极轻的敲击声——六臂青铜,一下,两下,节奏和《墟舟祭典》分毫不差。
苏月璃握紧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却烫得惊人:“你听见了吗?
有人......在替你点灯。“
楚风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那抹冷笑还挂在倒影脸上,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喉间发紧,忽然想起昨夜白骨司使碎成磷火前的嘶吼:“幽商永不沉。”
祭坛的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镜影在震动中扭曲,最后那丝冷笑却愈发清晰,像颗钉子,狠狠楔进楚风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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