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互搀扶着,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艰难地跋涉在茫茫雪原之上。林喻内伤不轻,灵力运转滞涩,速度大减。赵珩腿伤未愈,又受了惊吓,亦是强弩之末。来时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归途却仿佛无比漫长。
就在赵珩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他们之前留下的营地轮廓,以及几名正焦急向外张望的护卫身影。
“殿下!是殿下和林公子!”眼尖的护卫发现了他们,顿时惊喜地呼喊起来,连忙飞奔过来接应。
看到自家殿下和林公子皆是一身狼狈,脸色苍白,尤其是林喻衣襟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护卫们大惊失色。
“殿下!您没事吧?林公子这是……”护卫首领急忙上前,想要搀扶。
“无碍,先回营地再说。”赵珩摆摆手,强撑着皇子的威严,但声音里的疲惫难以掩饰。他下意识地将林喻的手臂揽得更紧些。
回到简陋却温暖的营帐,篝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随行的军医连忙为两人检查伤势。赵珩的腿伤只是再次扭到,并无大碍。但军医看到林喻的内伤时,却面露难色。
林喻谢绝了军医的进一步诊治,只让他留下一些药材,便再次闭目调息。
赵珩吩咐护卫加强警戒,任何人不得打扰林公子疗伤。他坐在一旁,看着林喻苍白安静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氅解下,轻轻盖在林喻身上。
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林喻的脸色稍有好转,但气息依旧虚弱。他决定立刻返回烽火营。
在护卫和向导的护送下,一行人耗费了比来时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烽火营。
烽火营的守军见到他们安然返回,皆是松了口气,但看到林喻明显受伤不轻的模样,又不禁心中骇然。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萧玄耳中。他正在校场督促练兵,闻讯脸色骤变,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当他冲进安排给林喻的营帐时,一眼就看到榻上面色苍白、闭目调息的林喻,以及……一个正小心翼翼给林喻掖好被角、动作亲昵的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
萧玄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警惕瞬间涌上心头。这人是谁?为何与林喻如此亲近?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小哥!”萧玄压下心中的不适,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几步跨到榻前,目光紧紧锁在林喻苍白的脸上和衣襟的血迹上,“你怎么伤得如此之重?葬雪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急切,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那份毫不作伪的关心几乎要溢出来。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查看林喻的伤势,目光却锐利地扫向旁边的赵珩,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这位公子是……?”他记起来了,当初和林喻一起在杭州时,似乎见过这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只是当时心思都在林喻身上,并未深究。
赵珩早在萧玄进来时便直起了身。面对萧玄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此刻带着审视与隐约敌意的询问,他心中那股在杭州时就隐隐存在的醋意和皇子本能的高傲同时发作。他并未直接表明身份,而是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和隐约的压迫感:
“原来是萧将军。的确在杭州有过一面之缘。林公子需要静养,此番有劳将军挂心,他自有分寸。”赵珩表现出与林喻关系匪浅,且对萧玄的过度关心并不欢迎。
萧玄被这含糊其辞又带着逐客意味的回答弄得一怔,心中那股不适感更加强烈。这人对林喻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让他莫名火大。他语气也硬了几分:“既是旧识,更应知他伤重需悉心照料。军中医官或可……”
“不必了。”赵珩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寻常药材于他并无大用。此地有我看护即可,不劳萧将军费心。”他再次强调了“我”,将萧玄排除在外。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隐隐有火花迸溅。萧玄是军人煞气,赵珩是隐而不发的皇家威仪,帐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躺在榻上的林喻似乎被这无声的对峙惊扰,眉头微蹙,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立刻同时看向他,眼神中都带着紧张。
赵珩抢先一步,动作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水囊,柔声道:“要喝水吗?”完全将萧玄晾在了一边。
萧玄看着这一幕,拳头攥紧,心中那股酸涩和憋闷几乎要达到顶点。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周老将军急匆匆踏入营帐。
一进帐,周老将军看到赵珩,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末将周振雄,参见九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九殿下?!
萧玄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正小心翼翼给林喻喂水的年轻男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杭州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竟然是当朝九皇子赵珩?!那个据说颇得圣心却对军务不甚感兴趣的皇子?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林喻如此……亲近?
无数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瞬间充斥了萧玄的脑海。原来,他的“情敌”,不仅仅是身份尊贵,更是早与林喻相识,甚至可能关系匪浅……
赵珩对周老将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却依旧落在林喻身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周老将军连忙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萧玄,低声道:“萧玄,还不快参见九殿下!”
萧玄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萧玄,参见九殿下!方才末将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请殿下责罚!”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赵珩这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不知者不罪。萧将军请起吧。林公子需要静养,若无他事,二位将军便先请回吧。”语气平淡,却带着明确的逐客令。
周老将军连忙应道:“是是是,殿下说的是。末将等告退。”说着,便拉着神情恍惚、目光还复杂地瞟向林喻的萧玄退出了营帐。
赵珩看着周老将军和萧玄退出营帐,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响。他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坐回林喻身边,继续他“尽职尽责”的看护。
却不想,一直闭目调息的林喻忽然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你也出去。”
赵珩动作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愕然转头,看向榻上的林喻:“……什么?我出去?为什么?”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委屈。他可是千里迢迢追来,又共历生死,刚才还替他挡走了烦人的萧玄,怎么转眼就要被赶出去?
林喻依旧闭着眼,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嫌他吵闹:“你在此,扰我清静。”
“我……我扰你清静?”赵珩简直要气笑了,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愤愤不平,“我刚才可是一句话都没多说!我就安安静静坐在这里看着你!怎么扰你清静了?那萧玄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扰你清静?”醋意和不甘几乎要满溢出来。
林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忍耐。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心神不宁,气息浮躁,于疗伤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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