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踏入深渊的人……当我的脚跨过门槛的那一刻,空气变得浓稠、凝滞,就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内部。
一股腐烂的气味,某种古老腐朽的东西,刺激着我的感官。
我什么也看不见,感觉自己的肺被紧紧束缚着。
就像被一个巨大的喉咙吞噬,隧道向下延伸。
然后,一支闪烁的火把终于带来了一丝光亮。
一个由岩石开凿而成的房间。而在房间的中央……是李十三。
他的身体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
他的脸凝固在一副恐惧的面具中。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开,无声地尖叫着。
他那瘦骨嶙峋的手中紧握着一块青铜板。
当我看着时,老姜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他把它封起来了。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难道……难道他被替换了?”
突然,桃枝的右眼闪过一道金光。
我猜她的异能要发挥作用了。
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早已逝去的顾玄站在我面前,身旁站着九名护卫。
在他面前,是一根火柱。
护卫们自愿跳入燃烧着的鼎的底部。
李十三把它封起来了。
所以……李十三知道代价。
青铜板上的文字证实了这一点:“当九鼎归位,心陶必须作为引导,而且——必须有一人持旗赴火,魂祭苍穹。”这句话的分量让我感到沉重。
我听到青蘅惊慌的声音,恳求道:“封印这个地方!不要再重蹈悲剧的覆辙!”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它无法治愈伤口。
“封印只是拖延时间,”我说,“我不会被拯救。我也不想让任何人被拯救。我的目标是让没有人需要被拯救。”然后我看到了手中的《祭兵名录》。
我一挥,把它扔进了池中。
“不是我在召唤他们;是他们在选择我。”
时间定在了午夜三更。
心陶就位,鲜血泼洒在上面,突然,九鼎从地下轰然升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喷出黑色的火焰。
一个身影,徐毅豪,踉跄着向前,他残破的身体靠在一把毁坏的戟上。
他向我伸出手。
“请……带上它。”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命令。谁愿意和我一起踏入火海?”我挑战道。
然后一切开始了。
石疙瘩,那个倔强的士兵,走上前来说:“属下石疙瘩请求保护这面旗帜,直至粉身碎骨!”接着是誓言,如洪流般,如咆哮般。
我知道。
他们三百人一起宣誓。
“一起,”他们咆哮着。
然后是老姜。
那个拾骨人,那个收拾残局的人。
“我本应该死在东门的,”他说,然后……他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然后是桃枝。
她把蜡烛递给青蘅。
“替我看看结局,”她对她说。
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火焰冲向天空,九鼎与大地的力量产生共鸣。
地面震动。
一片混乱。
我手持旗帜,紧握武器,在仪式的中心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火焰完全吞噬我之前,我抬起头。
“你说我是祭品?”我冷笑一声。
然后,被火焰吞没。
我的身体被吞噬。
接着,有了反应。
镇魔殿上那些兽首般的雕像咆哮起来。
那根深深锁在沙海之下的巨大铁链断裂了。
这……这将是一场巨大的变故。
世界即将改变。
然后,是最后的场景。
我从上方看到了这一切,就像透过上帝的眼睛。
一位白袍老者,在一座天宫中,他的表情从未动摇……却破碎了。
他手中的一枚玉简突然爆炸成碎片。
“不好……‘焚天者’……醒了!”
那是一条真正的深渊。
腥臭而粘稠的黑暗扑面而来,仿佛某种远古巨兽张开的喉咙,湿滑的石壁上,暗红色的苔藓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顾玄走在最前,身后是石疙瘩和桃枝,再后面是青蘅与老姜,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甬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通道不长,但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巨大的心力。
当顾玄踏出最后一步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竟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没有窗,没有门,仿佛是被人硬生生从地底挖出,又彻底封死。
密室中央,一座简陋的石台之上,端坐着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那人身上的甲胄已经朽烂不堪,但身形依旧笔直。
他的头颅低垂,脸上却永远凝固住了生命最后一刻的表情——不是痛苦,不是解脱,而是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恐怖。
他的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抱着一块半人高的青铜板,指骨深陷,几乎要与青铜融为一体。
“李……十三……”拾骨人老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丢掉手里的火把,踉踉跄跄地扑上前去,却在离尸体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浑身剧烈地颤抖。
他看着那张惊恐的脸,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
“十三……你留下的信里说,有些东西……不该挖出来……”老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伸出枯瘦的手,想要触摸那具尸体,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一旦承旗者再临此地,就必须……就必须有人替他去死?”
老姜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桃枝的右眼猛地爆射出一片刺目的金光!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换。
她看到了一片火海。
在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与顾玄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身披玄黑战甲,手持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他正是顾玄的前世。
在他的面前,九根巨大的火柱拔地而起,直通天际。
而在那九根火柱之下,是九座深不见底的巨鼎。
幻象中,九名气息磅礴如山岳的亲卫,对着那男人单膝跪地,神情决绝而惨烈。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依次起身,沉默地、一步步地走入那九座巨鼎的底部。
当他们踏入的瞬间,鼎中便燃起血色火焰,他们的血肉化作最精纯的能量,用以稳定那足以撕裂天地的反噬之力。
而当第九名亲卫消失在鼎中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他正是年轻时的李十三,他最后看了一眼火海中央的男人,脸上写满了挣扎与悲痛,最终,他咬碎牙齿,亲手推动了最后一座机关。
轰然巨响中,整个祭坛被彻底封印。
幻象消失,桃枝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
她明白了,李十三不是恐惧死亡,他是恐惧这悲剧的重演!
他是最后一个闭合机关的人,他亲眼见证了那九位同袍是如何心甘情愿地献祭自己!
顾玄没有理会旁人的震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十三怀中的青铜板上。
那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记录着启动“焚天祭”的真正条件。
“九鼎归位,心陶为引……”顾玄低声念着,这些他早已知晓,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最后一行血色的小字上。
那字迹仿佛是用指尖蘸着鲜血写成,力透青铜,字字泣血。
“且——必有一人持旗赴火,魂祭苍穹。”
话音落下,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青蘅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顾玄的手臂,眼中满是恳求与惊惶:“顾玄!我们可以封印这里!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必再用你的命去填这个无底洞!这根本不是拯救,这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封印?”顾玄缓缓摇头,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平静之下,是焚尽一切的疯狂,“封印只是拖延,是把今日的绝望,留给明日的子孙。青蘅,你错了,真正的解脱,不是让某个人来‘解救’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石疙瘩、桃枝,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是让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解救’!”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旧的皮册,正是镇魔殿中那本记录了无数战死英魂的《祭兵名录》!
他不顾青蘅的惊呼,手臂一振,将那名录径直投入了祭坛中央那口翻涌着血泡的血泉之中!
皮册入泉,没有沉没,反而绽放出淡淡的血光。
一个个模糊的名字在血光中浮现、闪烁。
顾玄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仿佛是对着那名录中的万千英灵宣告:“我要让他们记住——不是我在召唤你们,而是你们,在选择我!”
子时三刻,阴气最盛的一刻。
顾玄孑然一身,立于九鼎环绕的祭坛正中央。
他取出那枚温润如玉的心陶,轻轻放置在九鼎交汇的阵图核心。
随即,他并指如剑,划破眉心,一滴蕴含着他滔天意志的精血,精准地滴落在心陶之上。
嗡——!
刹那间,整个祭坛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以心陶为中心,无数血色的阵纹瞬间亮起,如蛛网般蔓延至九座巨鼎的底座。
九座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青铜巨鼎,竟开始缓缓升起,带动着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悬浮于半空之中。
轰!轰!轰!
九鼎鼎口同时喷吐出漆黑如墨的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灼烧灵魂,将整个地宫映照得如坠九幽。
就在此时,一个蹒跚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正是戌一号,他的半边身子都已残破不堪,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恐怖的伤口,但他眼神中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走到顾玄面前,艰难地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那杆早已断裂的战戟。
“请……带走它。”他的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股不朽的执念。
顾玄接过断戟,断口处冰冷的触感仿佛连接着一个不屈的灵魂。
他没有多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身后那三百镇魔殿英灵。
“这一战,没有命令。”他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谁愿随我,踏进这火里?”
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石疙瘩第一个跨步上前,单膝重重跪地,声如洪钟:“属下石疙瘩,请护此旗,直至灰飞烟灭!”
他的声音像是点燃了引线。
“属下,请护此旗,直至灰飞烟灭!”
三百英灵,无一人后退,他们陆续上前,列成整齐的方队,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山呼海啸般的宣誓声,震得整个地宫都在嗡嗡作响!
“呵呵……”一声苍老的轻笑响起。
拾骨人老姜颤颤巍巍地摘下头上那顶破旧的斗笠,露出一头如雪的白发和一张沟壑纵横却异常平静的脸。
“我这条老命,本该三十年前就死在东门城下……今日,算是补上了。”
说完,他不等任何人反应,佝偻着身子,主动走向了第一座巨鼎。
他没有回头,只是朝着顾玄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入了鼎底。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在他踏入的瞬间,黑色的火焰便从鼎口倒灌而下,老姜的身影瞬间化作一捧升腾的血雾,融入了那漆黑的火焰之中,让那火焰的颜色,更深了一分。
“姐姐,”桃枝走到青蘅面前,将手中那支一直燃烧着的静魂烛塞进她手里,她的笑容干净而纯粹,一如当年那个躲在青蘅身后的小女孩,“替我……看完结局。”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只翩然的蝴蝶,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第二座巨鼎之中。
火焰冲天,九鼎共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以祭坛为中心爆发开来,整个南荒大地,乃至沙海之下的万丈地脉,都为此剧烈震颤!
顾玄手持断戟,背负战旗,在那毁天灭地的威势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入了中央最炽烈的火池。
在身影即将被火焰完全吞噬的最后一刻,他猛地回过头,望向的却不是任何人,而是祭坛之上那片幽深的苍穹。
他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冷笑。
“你说我是祭品?”
轰——!
火焰彻底吞没了他的身影。
也就在这一刹那,远在万里之外的镇魔殿外墙之上,那数百个形态各异的狰狞兽首,竟仿佛活了过来,齐齐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在南荒无尽的黄沙海洋之下,一条缠绕着地脉、粗如山脉的巨大锁链,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崩断了一环!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万界之巅,一座悬浮于混沌之中的巍峨神宫内。
一名身穿素白道袍、气息渊深如海的白衣老者,猛然睁开了双眼,眸中星河幻灭。
他手中的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简,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炸成了齑粉!
老者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不好……‘焚天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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