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骨谷里一片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暴风雨过后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笼罩着这里,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穿过那些光秃秃的树木。
我们还在拖着残骸,寒冷渗透到了我的骨头里。
桃枝生性敏感,她感觉到了什么,一种深深的不安。
青蘅证实了这一点——是一个“执念锚点”。
一丝记忆的闪现,一种挥之不去的责任感……肯定是石疙瘩的。
即使死了,他那坚定不移的忠诚也牵动着这个荒凉之地的每一根丝线。
我做好了准备。
突然,一片黑暗袭来。
一声尖叫,一种刺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追魂鸦”像一群铁鸟般俯冲而下。
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羽毛上沾满了说不出的东西。
而在它们的爪子上……是婴儿的尸体,他们小小的、空洞的眼睛盯着我们。
太可怕了。
领头的,那个鸦喙老僧,他的声音干涩刺耳,被阴影笼罩着,说道:“交出残魂,饶你们不死。”
我的直觉在尖叫。
我们不会投降。
我大声下达命令,熟悉的指挥感涌上心头。
桃枝释放出她的“怨蜡油囊”,绝望地试图制造一道屏障,一道火焰之墙来抵挡这无情的攻击。
我放出我的“影鬃狼”,从侧翼对敌人发动战术攻击。
但那老僧早有准备。
他念起咒语,声音低沉而沙哑,空气中闪烁着黑暗的能量。
《往生蚀骨经》——我知道这是一种献祭的法术。
乌鸦们燃烧起来,血雨洒落在烧焦的土地上。
我身上的护甲正在溶解。
我必须行动了。
我咬了咬舌头,迫使“冥河精血”流淌出来。
那灼热的疼痛,熟悉的刺痛,让我想起了过去的罪孽。
我用自己的意志锁定了空间,试图封锁这邪恶的源头,这是对“镇魔殿意志”的一种信念之举。
这给了我们时间,喘息的时间,从死亡边缘暂时解脱的时间。
然后他出现了。
老江,那个睿智的人,腰杆挺直。
“头可断,旗不倒。”他的话穿透了混乱。
石疙瘩……他的核心。
现在我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个承诺。
我的眼睛瞪大了,真相如同一记重拳击中了我。
我们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我们是为了拯救一个灵魂而战,是为了履行一个誓言。
我的心揪紧了。
下一步很明确。
我们要尝试英灵殿契约仪式。
“锁龙柱”的碎片必须作为祭坛。
石疙瘩那破旧的盔甲残骸是关键。
而催化剂……是我自己的血,我坚定不移的意志。
我专注于石疙瘩的最后时刻,他的使命,他的终极牺牲。
他的决定性时刻。
天空裂开了。
大地破碎了。
一座古老的殿堂出现了,闪耀着力量的光芒。
随之而来的是一幅景象,对过去的一瞥……“囚神冢”,巨大的“锁龙柱”,沉睡的力量。
“它快醒了”……这些话在寂静中回荡。
仪式达到了高潮,一股能量洪流涌现。
然后,在混乱的漩涡中,石疙瘩出现了,不是作为一个逐渐消逝的灵魂,而是作为一个完整的英灵。
这位战士的灵魂,他的眼睛燃烧着新的目标,宣誓忠诚。
我给他的答案很简单,“不是下令,是并肩作战。”他明白了。
然而,代价很快就来了。
我们的主要优势——镇魔殿,被封印了七天,这是仪式的后果。
当我跪下来时,一个身影的幻象,一位将军,喊着“守住东门!”击中了我。
这唤起了一个被遗忘的承诺。
那老僧被这一幕逗乐了,用那可怕的沙哑声音嘲笑我们的努力,“谁才是真正的疯子?”但他并没有被打败。
他迅速做出了反击。
一个奇形怪状、强大的怪物在我们面前凝聚成型。
局势变得更加严峻了。
然后,一个遥远的目光。
墨九渊看到了一切。
他知道了。
破碎的星核,混乱。
“他在挖坟,”他低声说道,这句话让我内心震颤。
突然,我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一个朋友;我是在唤醒一个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
风雪掩盖了来路,也模糊了前方的地平线。
顾玄一行人,带着一尊沉默的英灵,顶着一身无形的枷锁,踏上了危机四伏的归途。
寒风卷着碎雪,如利刃般刮过每个人的脸颊,那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众人心底的冰冷。
顾玄一行人沉默地拖拽着断角蛮牛族战车的残骸,沉重的铁器在冻土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辙痕,仿佛是为逝者刻下的碑文。
这堆扭曲的钢铁,是石疙瘩用生命发起的最后一次冲锋,是他忠诚与勇气的唯一遗物。
队伍行进得极其缓慢,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伤。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桃枝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指向不远处谷口那片被巫火烧灼过的焦土。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恐:“他……他还……还在那里。”
青蘅闻言,双眸瞬间闭合,磅礴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向桃枝所指的方向。
刹那间,她的识海中泛起剧烈的涟漪,一道模糊却无比倔强的轮廓盘踞在焦土之上,任凭风雪穿身而过,也不曾消散分毫。
那不是普通的残念,更不是死后残留的能量。
“不止是残念,”青蘅睁开眼,神色凝重无比,“是‘执念锚点’!他的魂魄被一道极其强烈的意念钉在了原地,他没有走,像是在……等一句话。”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众人头顶的天穹,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道墨汁般的黑斑,仿佛天空长出了腐烂的疮口。
紧接着,凄厉的鸦鸣撕裂风雪,上百只体型硕大的铁羽乌鸦从黑斑中俯冲而下!
它们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每一只锋利的爪下,都赫然悬挂着一具风干的婴尸。
那些婴尸面容扭曲,仿佛在无声地哭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怨气。
这正是墨九渊以秘法豢养,专用于追踪和吞噬魂魄的凶物——追魂鸦!
鸦群之前,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那是一个枯瘦的老僧,身披一件破旧的黑色僧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乌木鸟首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而怨毒的眼睛。
他甫一现身,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臭味便盖过了风雪的寒气。
“亵渎神庙者,当以哀鸣饲我鸦儿!”老僧的嗓音干涩刺耳,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头发颤的恶意。
突围战,在这一瞬间便已爆发!
“桃枝,怨蜡!”顾玄的爆喝声如惊雷炸响。
他没有丝毫犹豫,镇魔殿的意志早已锁定敌踪。
桃枝心领神会,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只皮囊,狠狠捏碎。
一股用无数怨魂熬炼而成的蜡油喷涌而出,遇风即燃,瞬间化作无形的混乱魂波,朝着鸦群席卷而去。
被魂波扫中的追魂鸦顿时阵脚大乱,互相冲撞撕咬,凄厉的尖啸响彻山谷。
趁此良机,顾玄暗中催动镇魔殿的另一项功能。
“影鬃狼,侧翼!”他心念一动,脚下的阴影瞬间扭曲、拉长,数十头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巨狼无声无息地窜出,獠牙毕露,化作一道道黑色闪电,从山谷两侧的峭壁阴影中扑向鸦群!
然而,那鸦喙老僧对此仿佛早有预料。
他双手在胸前猛然合十,面具下的嘴唇快速翕动,一段段阴邪晦涩的经文被他诵念出来:“魂归往生,骨蚀无存……奉我敕令,血祭苍穹!”
《往生蚀骨经》!这是一种歹毒至极的禁术!
随着他每一个音节吐出,便有一只离他最近的铁羽乌鸦在半空中尖啸一声,身体轰然自焚,炸成一团灰烬!
但这灰烬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滴滴猩红如血的雨点,精准无比地洒向地面上那具属于石疙瘩的残破铠甲。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
血雨落在铠甲上,竟如同强酸般,将上面铭刻的、用以保护英魂的巫族符文逐寸腐蚀!
那一道道闪烁着微光的符文迅速黯淡、崩解,石疙瘩那本就模糊的魂影,在这血雨的侵蚀下开始剧烈扭曲,发出一阵阵无声的痛苦嘶吼,眼看就要彻底溃散!
“混账!”顾玄目眦欲裂。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蕴含着冥河气息的精血喷薄而出。
这口精血并未散开,而是在镇魔殿意志的强行裹挟下,化作一道无形的领域,轰然笼罩了方圆十丈的空间!
“想动他的东西?先问过我这殿,答不答应!”
空间猛然一滞,血雨的下落之势为之暂缓。
鸦群的攻势也被这股霸道的意志震慑,出现了片刻的凝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石疙瘩的残魂仍在血雨的余威下不断消融,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而落寞的声音,突兀地在谷口响起。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拾骨人老姜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他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兽骨拐杖,迎着风雪,轻轻一叹:“头可断,旗不倒……这话,他临死前用尽力气喊了七遍。你们,听见了吗?”
顾玄瞳孔骤然一缩!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句临终的战吼,更是一道未能完成、却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誓言!
他要守护的旗帜,就是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顾玄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不再犹豫,反手从镇魔殿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截布满了锁链浮雕的青铜柱残片,正是镇魔殿核心之一的“锁龙柱”碎片!
“以此为基!”顾玄低吼一声,将锁龙柱残片狠狠插入脚下的冻土之中。
他再一挥手,石疙瘩那具即将崩解的遗甲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而来,悬浮在残片之上。
“以你遗甲为媒,以我精血为引,镇魔殿英灵殿契约——开!”顾玄的声音响彻山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许你就此被遗忘,更不许你白白死去!石疙瘩,留下来,跟我一起杀回去!”
仪式开启的刹那,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包括呼啸的风雪,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镇魔殿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震颤,殿内墙壁的浮雕上,那根完整的锁龙柱虚影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一股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无上威压弥漫而出。
顾玄脚下的地面剧烈开裂,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凭空出现。
令人惊骇的是,深渊之中,竟有一座倒悬的青铜巨殿虚影正在缓缓上浮。
那巨殿古朴而宏伟,充满了囚禁与镇压的气息,其门匾之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大字,散发着令人神魂悸动的威能——囚神冢!
锁龙柱残片中,一道苍茫而古老的声音首次清晰地在顾玄脑海中响起:“枷锁……松动了……它……快醒了……”
顾玄对这警告充耳不闻,他此刻的意志已凌驾于一切之上!
他反手割开自己的手腕,灼热的精血不要钱似的狂涌而出,尽数注入作为祭基的锁龙柱残片中!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的神识高度凝聚,观想出石疙瘩生前最强烈、最纯粹的战意——那石破天惊,一往无前,撞碎了整支敌军阵列的决死冲锋!
这股战意被他凝成一枚猩红如血的印记,被他狠狠地打入了那座倒悬的青铜殿基之上!
“轰——隆!”
整座泣骨谷发出雷鸣般的轰鸣,虚空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呐喊助威。
深渊之中,石疙瘩那即将溃散的魂影猛然一顿,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凝实!
他从深渊中一步踏出,身躯已然暴涨至三丈之高,身上披上了一副由纯粹战意凝结而成的虚影重铠,手中握着他那根断裂的蛮牛角,此刻竟化作一柄燃烧着赤色烈焰的狰狞长枪!
他那原本空洞的双目,此刻燃起了两团熊熊的赤色火焰,那是忠诚与战意的不灭之火!
“咚!”
重铠英灵单膝跪地,整个山谷都随之震颤。
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声音如滚滚闷雷,响彻云霄:“属下……石疙瘩,请殿主下令!”
顾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冰冷而坚实的臂铠,沉声道:“不是下令,是并肩作战。”
话音未落,顾玄体内的镇魔殿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剧烈抽搐起来。
下一秒,所有殿内功能,包括储物、传送、预警……尽数陷入一片死寂的灰色,彻底冻结!
一行猩红如血的字迹,在镇魔殿志的最后一页浮现,随即隐去:
“英灵殿契约成立……反噬生效。七日之内,万法禁封。”
与此同时,顾玄只觉眼前一黑,那熟悉的梦境再度降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位立于焚城之下的孤寂将军,正对着尸山血海发出最后的嘶吼:“守住东门!一个……都不能退!”
夜幕,终于降临。
远处的山巅之上,鸦喙老僧静静伫立,遥望着泣骨谷中那尊顶天立地的英灵将身影,鸟首面具下传来一阵“咯咯”的怪笑。
“好啊……真是好手段。你收纳英魂为战仆,我炼化亡者为法器,你说,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猛然张开嘴,竟吐出一颗核桃大小、漆黑如墨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散发着无比精纯的死亡与怨念,被他屈指一弹,投入下方混乱的鸦群中央。
霎时间,上百只追魂鸦如同受到某种致命的吸引,发了疯似的扑向那颗舍利,在凄厉的惨叫中互相融合、吞噬,血肉与铁羽纠缠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只翼展超过二十丈,只有一个巨大鸟喙和独眼的恐怖铁禽!
那独眼中,燃起了幽绿色的鬼火,死死锁定了顾玄一行人的方向。
而在千里之外,焚禋台的地下宫殿深处。
墨九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一面古朴的残镜。
镜中,清晰地映出了顾玄在泣骨谷点燃祭台、召唤英灵的全部画面。
当看到石疙瘩重塑身躯跪下的那一刻,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最后一枚星辰核心,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彻底碎裂成粉末。
“我错了……”墨九渊低声自语,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他不是在组建一支军队……他是在挖坟。他在挖开我们所有人,费尽心机埋葬了三千年的根!”
风雪似乎更大了,吹过死寂的泣骨谷,却再也带不走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风雪掩盖了来路,也模糊了前方的地平线。
顾玄一行人,带着一尊沉默的英灵,顶着一身无形的枷锁,踏上了危机四伏的归途。
前路漫漫,而他们最强大的倚仗,却已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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