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口石墙上的厚泥还没干透，谷里的热闹就顺着石阶蔓延到了山洞旁的开阔地。
木匠叔把月妍画的竹楼图样铺在木桌上，手指顺着炭灰线条反复摩挲，又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各家山洞前圈出地地方：“每间屋宽三丈、深两丈，柱脚要埋进土里一尺半，再垫上青石墩，免得受潮。”
说着便从工具袋里掏出墨斗，往虎子手里一塞，“走，去后山选竹子，要三年生的老竹，碗口粗、竹节匀，砍的时候多留两尺竹梢，编竹篾用。”
天刚蒙蒙亮，山谷里的竹林就被“咔嚓”声惊醒。
秦猎户扛着磨得锃亮的柴刀走在最前，他抬头打量竹子的长势，专挑向阳处、无虫眼的老竹下手，柴刀斜劈在竹节下方三寸处，腕子一沉，竹子便带着轻响倒地，竹梢扫过地面，惊起一片晨露。
“慢着点！”他见虎子急着砍竹，忙出声阻拦，“先把竹根周围的土刨松，留着完整的竹鞭，明年还能发新竹。”
虎子吐了吐舌头，乖乖照做，刨出的竹鞭带着湿润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埋回土里。
小石头和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把砍断的竹枝捡起来捆成小捆，竹枝上的嫩叶还沾着露水，晃悠悠地滴在他们的衣襟上。
运竹的队伍从竹林一直排到谷中开阔地。永平牵着自家的黄牛，牛背上垫着厚厚的麻布，他把两捆粗竹架在牛背上，用藤蔓绕着竹捆和牛背缠了三圈，缠得紧实了才拍了拍牛背：“伙计，稳着点走。”
张婶和永平媳妇也挎着竹篮跟过来，她们扶着牛背上的竹捆，防止竹子滑动，边走边聊：“等竹楼搭好，我要在楼上隔个小间，给孙子当卧房，再让木匠编个竹床，铺上旧棉絮，比山洞里舒服。”
“我们打算在楼下圈个小栏，养几只母鸡，往后就能天天捡鸡蛋。”永平媳妇说道
劈竹的活计在木桌旁铺开。木匠叔坐在特制的木墩上，把一根粗竹竖在面前，眯着眼找准竹节间的缝隙，手里的劈刀“咚”地一声砍下去，竹子顺着缝隙裂开一道整齐的口子，他再用手一掰，竹片便分离开来。
“看好了，”
他拿起一片竹片，用刨子细细削去边缘的毛刺，“竹片要削得厚薄均匀，不然编墙的时候会漏风。”
旁边的永吉永祥学得认真，手里的刨子却总不听话，削出的竹片厚薄不一，木匠叔便握着他们的手，一点点教他调整力度，没过多久，永平也能削出平整的竹片了。
地上的竹片越堆越高，阳光照在竹片上，泛着淡淡的黄，空气中满是竹子的清香。
搭竹楼的工序像搭积木般细致。
第一步立柱子，四个汉子扶着粗竹，另外两个汉子扛着石锤，把竹桩往土里砸，每砸一下就停下来，量一量，确保柱子垂直。“往左偏了半寸！”木匠叔喊到，扶柱子的汉子赶紧调整，直到垂直了才行。
第二步搭横梁，横梁要选最粗的竹子，两个汉子抬着横梁放在柱子顶端，另外的人用浸过桐油的竹篾紧紧捆绑，竹篾绕着柱子和横梁缠了十几圈，每一圈都勒得紧实，最后还在接口处垫上麻布，防止竹子摩擦受损。
第三步铺楼板，用宽竹片顺着横梁铺，竹片之间留着半寸宽的缝隙，方便通风，铺好后再用细竹篾把竹片固定在横梁上，踩上去稳稳当当，一点都不晃。
最费心思的是编竹墙。女人们也加入进来，她们坐在竹楼框架旁，手里拿着细竹篾，像编篮子似的，把竹篾纵横交错地编在粗竹骨架上，编到窗边时，还特意留出两尺宽的口子，方便日后装竹窗。
阿奶的手最巧，她编的竹墙又紧密又整齐，还在墙角处编出简单的花纹，引得旁边的人纷纷效仿。
竹窗是木匠叔亲手做的，用细竹片拼成格子，再装上竹制的窗棂，推拉开合都很顺畅，关上时能严丝合缝地挡住风。
没过半个月，十间竹楼就整齐的立在各家山洞前，青竹的颜色在阳光下透着生机。
姜家和大嫂的爹娘还有小姑三家住得近的又凑在一起商量：“要是下雨下雪，从这家到那家要淋雨，不如咱搭个竹廊？”
木匠叔一听就乐了：“这主意好！”他领着人在几家山洞到竹屋之间，还有院子里和院子外都立起细竹柱，柱顶搭着竹梁，梁上铺满竹篾，再盖上厚厚的干草，干草上还压着细竹条，防止被风吹走。
竹廊，刚好能容两个人并排走，李家伯母还在竹廊的柱子上挂了几个竹编灯笼，灯笼里点上油灯，夜里亮起来，像一串星星挂在走廊里。
水潭旁边的竹亭子最是精巧。六根粗竹当柱子，柱顶搭着交错的竹梁，梁上铺着双层竹篾，外层再盖上晒干的茅草，茅草铺得厚厚的，像个圆圆的伞盖，下雨时雨水顺着茅草往下流，不会漏进亭子里。
亭子里搭了竹编的长椅，围着亭子摆了一圈，长椅上铺着厚厚的麻布垫子，坐上去软乎乎的。
阿爷和村长没事就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旱烟袋，看着水潭里的鱼游来游去；
孩子们则在亭子里玩捉迷藏，竹柱子成了最好的藏身之处，笑声顺着水潭的波纹传得很远。
完工那天，家家户户都在竹楼前挂起了红布条。阿奶走进自家的竹楼，摸了摸光滑的竹墙，又爬上竹梯到二楼，看着堆在角落里的粮食，笑得眼睛都眯了：“比山洞干爽多了，也不怕粮食受潮了。”
村长站在山谷中央，看着一排排整齐的竹楼，竹廊里有人走动，竹亭里有说笑，忍不住感叹：“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夜里，竹楼里的油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灯光从竹窗里透出来，映在巷子里，暖融融的。
秦猎户坐在自家竹楼的门槛上，擦着心爱的弓箭；张婶在厨房里煮着野菜汤，香味飘满了整个巷子；孩子们在竹廊里追闹，灯笼的光跟着他们的身影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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