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晨光刚漫过山头，阿爷就背着磨得发亮的铁铲出了门，铲头蹭过门槛时还发出“叮”的轻响。大伯扛着捆结实的麻绳紧随其后，绳头缠着块粗布，是怕磨破了手。
永平、永安、永吉和永祥背着空竹筐跟在最后，永祥还偷偷往筐里塞了个弹弓，木柄上还缠着他自己编的红绳。
“你小子藏什么呢？”阿爷回头瞥见，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铁铲柄往地上顿了顿，“上山是去多挖几个陷阱套野物、找山货的，不是掏鸟窝的，把弹弓收起来！”
永祥吐了吐舌头，赶紧把弹弓塞进怀里，嘟囔着：“我就是想着万一遇着小野鸡，能打一只炖汤喝。”
阿爷听了，嘴角撇了撇没再训他，只是催着：“走了走了。”
阿奶这时追到院门口，手里攥着用油纸包了两层的玉米饼，油纸边角还沾着点面粉，里面裹着两颗腌蒜头——是怕他们吃饼噎着。“晌午别饿着，你们在山上见着动物脚印就绕着走，别逞强！”
她把饼塞给大伯，又伸手理了理永平的衣襟，“你是大哥，多看着点弟弟们，别让他们往深山去。”
阿爷接过饼揣进怀里，拍了拍阿奶的手：“知道了，你在家多看着点。”
永安走了两步还回头喊：“奶！我们要是采到蘑菇，晚上就吃蘑菇炖炒肉！再让娘多放两勺猪油！”
阿奶笑着摆手：“行！我在家把肉切好等着你们！”直到四人的身影钻进山道的树影里，阿奶才抱着门框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希望今天能多找些蘑菇，晒干了冬天炖肉香。”
这边院子刚安静些，月妍就挎着个布包，跟着阿爹往镇上赶。阿爹背着背篓，里面是仔细裹了三层的猴头菇还有药材，菇子的清香透过油纸，混着山间的草木气飘出来。“这猴头菇，酒楼掌柜肯定会收。”阿爹边走边说，生怕菇子被压得掉了形。
月妍点点头抬头问：“爹，等会儿卖完猴头菇，和药材我们再把野猪肉给她小姑带去。”
两人到了酒楼后门，阿爹刚把背篓放在石阶上，就听见门帘“哗啦”一声响，掌柜出来说道：“姜兄弟！有一阵子不见了！”又凑过来，小心翼翼捏起一朵猴头菇，指腹轻轻蹭过菇伞上的绒毛，“这菇子新鲜！肉厚得能掐出水来，比之前的竹荪还好！”
阿爹笑着应：“去深山里摘的，轻易遇不到。”掌柜立马朝里喊：“小二！去账房支一两银子来！”转头又对阿爹说：“下次有好货还往我这儿送，我这儿的客人多。”
阿爹笑着说：“好的。”说着就从布袋子上层拿出那块野猪肉——用粗布包着，还带着点余温，是早上阿娘刚从陶缸里取出来的。“掌柜的，这是点野猪肉，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给伙计们炖个汤。”
掌柜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这猴头菇已经给了好价钱，我哪能再要你的肉。”两人推让了半天，才收下肉，转身从柜台里 拿了个小陶罐出来：“这是我去年酿的桂花酿，带回去给老爷子尝尝味。”阿爹接过陶罐，连声道谢。
从酒楼出来，父女俩拎着桂花酿，径直往街尾的“本草堂”去。
刚推开门，就听见柜台后传来“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坐堂的老先生正在看医书，见两人进来，放下书起身：“两位看病还是抓药？”
阿爹赶紧把背篓放到柜台上，小心翼翼掏出用油纸包着的何首乌——那何首乌长得粗壮，根须盘绕，还带着点湿润的泥土，已经隐约看得出点人形。“先生，您瞧瞧，这是前阵子在青龙山挖的。”
先生凑过来，先拿鼻子闻了闻，又用指甲掐了掐断面，指尖沾了点深褐色的汁液。“好东西！”
他点点头，声音都亮了些，“这何首乌成色足，药性厚。我这正好缺些上好的何首乌，给城里的老主顾配滋补的方子。”
月妍站在旁边，小手扒着柜台边，看着老先生用小秤称何首乌，秤杆高高翘起来，：“姜老弟实在，我也不亏你，就按八两银子一斤算，这些总共五斤六两，给你凑个整数45两银子，下次有好的药材，你在给我送来你看怎么样？”
阿爹连忙点头：“先生给的价公道，我信得过您，下次挖了好药材一定送来！”说着就接过银子，小心揣进贴身的布兜里。
老先生笑着收下，从药柜里取出个小纸包，递给月妍：“小姑娘，这是糖霜腌的陈皮，你拿着含着玩，酸甜开胃。”月妍接过纸包，连忙道了谢，还抬头跟阿爹说：“爹，下次我们再挖着好药材，还来白先生这儿卖。”
阿爹捏着那袋银子，指尖都有些发颤，拉着月妍走出本草堂好远，才敢找了个僻静的墙角停下。他把银子从布兜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展开布袋——四十多两银子沉甸甸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阿爹数了一遍又一遍，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没想到这何首乌能卖这么多钱！够给全家做新棉袄，还能给你阿爷阿奶扯块好布做新被子！”
月妍也凑过去看，小手轻轻碰了碰银子，又赶紧缩回来，生怕碰掉了似的：“爹，我们得把银子放好，别被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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