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带着那个小小的竹筒,像一滴水汇入河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棚户区渐浓的暮色里。
山洞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林野坐立不安,时不时走到洞口,望向山下那片灯火零星、如同怪兽喘息般的区域。老周则依旧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阿城紧张地搓着手,断臂处的隐痛似乎都因为这份焦虑而被忽略了。
这场利用一条狗来传递信息的荒唐计划,成了他们眼下唯一的希望。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在这绝境中抓住一根翻身的稻草。
“周老伯,”林野忍不住低声开口,打破了洞内的沉寂,“您说……孙工头,他会信吗?”
老周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疑心生暗鬼。他现在就是那只惊弓之鸟,看谁都像要抓他的鹰。我们这封信,不管他信不信,都会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要么当成恶作剧不理,要么……就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真有那么一条看不见的线,能让他溜出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关键是,我们给了他一个看似‘安全’的选择。不用见面,钱货分离,地点还是他相对熟悉的废砖窑……这些条件,对他这种想跑路的人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林野默默点头。这就是一场心理博弈,赌的就是孙工头在走投无路下的侥幸心理。
等待的煎熬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林野几乎要按捺不住,想下山去寻找泥鳅时,洞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泥鳅像只泥猴一样钻了进来,小脸上混合着疲惫和兴奋,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样?”林野立刻迎了上去。
“放……放好了!”泥鳅喘着粗气,眼睛亮晶晶的,“我盯了那条大黄狗好久,趁它在那片垃圾堆里扒拉东西的时候,偷偷把竹筒塞进它项圈下面了!塞得很牢,不掉!那狗傻乎乎的,都没发现!”
任务完成了!第一步,顺利迈出!
林野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泥鳅的肩膀:“干得漂亮!”
老周也睁开眼,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但现在放松还太早。信是送出去了,但孙工头会不会看?看了会不会按信上说的做?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明天晚上……”阿城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我们要去废砖窑吗?”
“我去。”林野毫不犹豫地说,“你们留在这里。”
“不行!太危险了!”阿城立刻反对,“万一是个圈套怎么办?万一孙工头告诉狗哥了怎么办?”
老周也看向林野,眼神严肃:“小子,想清楚了。这一步踏出去,可就真没有回头路了。废砖窑那地方,黑灯瞎火,藏几个人太容易了。”
林野何尝不知道危险?但他更清楚,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只能在这山洞里慢慢耗死。
“必须去。”林野的语气异常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且,信上说了钱货分离,他放货,我们验货后再放钱。我们不一定需要当场和他碰面,只要确定他把货放在了那里,我们就赢了第一步。”
他看向老周:“周老伯,您经验丰富,觉得我们该怎么操作,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安全?”
老周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能提前太久去,容易被埋伏。也不能准时去,那是活靶子。得等他放完货,离开一段时间后,再偷偷摸进去确认。”
“而且,不能所有人都去。”老周的目光扫过阿城和泥鳅,“你一个人去,目标小,灵活。我和阿城、泥鳅在外围接应。如果情况不对,你发信号,我们想办法制造动静接应你撤退。”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案了。林野点了点头。
“信号……用什么信号?”泥鳅好奇地问。
老周从角落里翻出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已经受潮的炮仗:“用这个。点燃扔出去,响声能传很远。听到响声,我们就知道出事了。”
计划似乎越来越具体,但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也愈发清晰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林野。
明天晚上,他将独自一人,潜入那片曾经设计过狗哥、如今又可能布满新陷阱的黑暗之地。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火堆里柴禾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林野靠着石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他需要保存体力,需要冷静的头脑。
废砖窑,西头,第三座窑洞,东角砖下。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通往生路的钥匙,还是直通地狱的请柬?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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