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第一缕光像一柄薄刃,从铂悦府 46 层的落地窗斜切进来,把地板劈成冷暖分明的两半。
那道金线亮得近乎残酷,照在苏念星脸上,却照不暖她睫毛下的一圈淡青。
她猛地坐起,闹钟尾音尚在空气里颤抖,像断弦后的余颤,一下一下抽在神经上。
身侧,床单平整得残忍,只剩一枚被压皱的枕痕,和一缕极淡的雪松尾调——陆廷渊惯用的那款沐浴油,像逃兵留下的头盔,冷得她指骨发疼。
床头柜的水杯早已失温,杯壁凝着细小的水珠,仿佛整间公寓都在偷偷哭泣。
杯底压着一张便签,遒劲的字迹力透纸背:“记得吃早餐,我去公司开早会,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尽量”两个字被他写得极轻,像怕惊扰谁,却重重砸在她心口——他们之间的承诺,如今只剩这种副词在苟延残喘。
她赤脚踩在地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像藤蔓缠住心脏。
窗帘“唰”一声拉开,整座城市的钢铁森林瞬间扑到眼前,车流在脚下织成一张发光的网,网住所有失语的清晨。
苏念星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雾气短暂地遮住了外界,又迅速消散——像极了她和陆廷渊最近的每一次对话。
“今天,必须把三年前的备案挖出来。”
她对着镜子刷牙,镜中人眼下青黑,唇色苍白,却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
抄袭的脏水泼过来不过七天,“星遇”系列就被钉在耻辱柱上,合作方撤单、客户退款、媒体落井下石……
她一手养大的工作室,被舆论掐住脖子按进水里,她再不跳下去捞,就只剩一具浮尸。
冰箱里的面包硬得能当武器,她灌了几口酸奶,像给机器加油,拎起包冲下楼。
司机老周早已候着,车门替她撑开一条缝:“苏总,档案馆那边打点好了,咱们直接杀过去?”
“杀。”她短促地吐出一个字,尾音像刀尖划过空气。
车子滑出地库,晨光从高架上倾泻而下,她摊开平板,再次核对证据链:
1. 2020 年的原创备案草图;
2. 大学写生原作《星垂平野》;
3. 时间戳早于匿名对比图的可编辑源文件;
4. ……
指尖划过屏幕,她忽然想起陆廷渊上周深夜发给她的那张夜景——
邻市 88 层,玻璃幕墙上映出他疲惫的侧脸,配文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她当时回了一大串,外加一个扑进他怀里的表情包,结果却等到第二天中午的“刚忙完,勿念”。
那一刻,她像站在悬崖边,手里攥着一根随时会断的绳。
……
市档案馆藏在一条法国梧桐夹道的旧巷,石阶被岁月啃得坑坑洼洼。
苏念星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却走得风快,鞋跟敲击地面,像给心脏打节拍。
工作人员把她领进幽深的查阅室,灯管嗡的一声亮起,无数尘埃在光柱里起舞——它们比世人更懂“沉淀”二字。
案前,一摞摞泛黄的备案袋排成城墙,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一场无声的翻山越岭。
纸页脆得像秋蝶,每翻一次都发出垂死的轻响。
时间被拉长成黏稠的糖浆,窗外日影从东墙爬到西墙,她背脊的衬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盒饭送进来时,她正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第三十份文件仍不是她的那页。
直到下午四点二十七分,她的指尖突然触到一枚熟悉的星形水印——
那是她大学时代自制的 LoGo,稚嫩却骄傲。
备案表上的草图与“星遇”主链的星轨弧度 100% 重合,盖章日期比匿名帖早了整整两年零四个月。
那一瞬,她听见胸腔里“轰”的一声,像大坝决堤,淤积多日的委屈、愤怒、惶恐,一起砸下来。
她想也不想,掏出手机拍图,点开陆廷渊的对话框,却在按下发送前刹住——
上周她也曾兴冲冲甩过去一张进度截图,换来的是“在开董事会,晚点回你”,而那晚点,一直晚到深夜一句“早点睡”。
她盯着屏幕,光标一闪一闪,像催命的节拍器,最终她把图片默默保存,只发了一句:
“找到备案了,有进展。你忙完一起吃饭?”
消息秒变已读,却再无下文。
阳光从她背后退场,查阅室灯光惨白,像给一切打上死刑的冷光。
……
同一时刻,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硝烟弥漫。
长桌尽头,陆廷渊背对落地窗坐着,逆光的剪影锋利得像一柄出鞘的剑。
三天内要完成尽调,对方却临时提高违约赔偿 300%,摆明挖坑。
法务、风控、投行顾问吵成一锅粥,他抬手轻叩桌面,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人噤声——
“底线只有一条:陆氏不签丧权辱国条约。查不到他们幕后金主,就别回来见我。”
散会已是晚上七点,霓虹在脚下碎成万点,他仰靠进真皮椅,拇指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
林舟递来温水:“陆总,苏小姐那边……”
“念星”两个字像开关,他疲惫的瞳孔骤然亮起,抓起手机看到那条“找到备案了”,嘴角刚要上扬,又撞上后一句“一起吃饭”。
屏幕右上角,航班值机提醒跳得嚣张——夜里十一点半,直飞法兰克福,海外分部突发状况。
他给她拨过去,响到第三声被挂断,微信弹出一句:“在和团队开会,晚点说。”
他盯着那行字,喉结滚了滚,像吞下一枚滚烫的钉子。
……
夜里十一点,苏念星的工作室仍灯火通明。
巨幅“星遇”概念图悬在墙中央,银白星轨纵横交错,像把宇宙搬进房间。
她站在图前,手里攥着刚复印的备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再等等,”她对团队说,“只甩备案太便宜对方,我要连人带幕后一起揪出来,一次打残。”
话音落下,她自己都惊异于声音里的森冷——
原来人被逼到绝境,真的会生出獠牙。
……
午夜十二点,铂悦府。
苏念星拖着僵直的双腿进门,玄关感应灯“啪”亮起,像舞台追光,照出满室荒凉。
书房门缝漆黑,他果然已经走了。
她走到冰箱前,门侧新贴了一张便签——
“抽屉里有你爱吃的黑巧,别熬太晚,乖。”
还是那副笔锋,却让她鼻尖猛地酸了。
剥开锡纸,苦甜在舌尖炸开,她忽然蹲下去,背脊抵着橱柜,哭得毫无声响。
……
去机场的高架上,陆廷渊坐在后排,车窗外的夜色像一帧帧倒带的电影。
他打开手机,屏幕停在苏念星的对话框,那句“一路平安”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只把林舟传来的备案扫描件点开,放大到每一道线条——
他要在三万英尺上空,用这段航程,把躲在暗处的鬼,一寸寸拖出来。
……
城市另一角,黑色轿车滑进无人巷口。
口罩男点燃一支烟,火光映出他眼角扭曲的疤。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跳出:“饵已吞,网可收。”
他吐出一口浓白的雾,低笑声像铁钉刮过玻璃:
“陆廷渊,苏念星,好戏才刚开始。”
……
凌晨两点,铂悦府的挂钟滴答向前,像替谁数着所剩无几的温柔。
苏念星蜷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航班信息提示:
【陆廷渊 cA931 已起飞】
她伸手想触碰,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像银河,也像裂谷。
她在这头,他在那头,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七小时时差,还有没说出口的委屈、没来得及解释的抱歉,以及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风雨。
滴答——
滴答——
倒计时,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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