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第三声爆炸比前两次更闷,像是有人攥住船骨狠狠拧了一把。
林澈后背抵着潮湿的舱壁,阿锤的手掌几乎要嵌进他肩膀——这小子天生神力,刚才替他挡了块飞木,现在半边袖子都被血浸透了,却还梗着脖子护在小鲤儿身前。
哥,水位到脚腕了。小鲤儿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把纸页往林澈怀里塞,你拿好这个,我...我不害怕。
林澈低头,看见她沾着木屑的手指正拼命蜷起,指节发白。
这孩子被金鳞姑用困了三年,现在说起话来还带着生涩的磕绊,可眼里的光比船灯还亮。
他突然想起刚进底舱时,她冲在最前面捡纸页的样子——像只扑火的小蛾子,明知道可能烧翅膀,偏要撞上去。
怕个屁。他用沾血的拇指蹭掉小鲤儿脸上的灰,声音放得很轻,你哥我跑酷的时候,从三十米高的天台往下跳都不带眨眼。
走,甲板透透气去。
舱门被水压冲开的瞬间,河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
林澈眯眼望去,月光下的浮舟舰队像条黑色锁链,二十余艘画舫首尾相连,将主船围在中央。
每艘船舷都支起了青铜炮口,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出口封死了!赤眉的大嗓门从左前方的小舟传来,他光着膀子,肩头还挂着没来得及拆掉的爆破引线,金鳞姑这老狐狸早调了外围船队!
林澈没接话。
他的目光顺着主船桅杆往上爬——缆绳网在船与船之间纵横交错,像张被风吹乱的蛛网。
风掠过耳际时,他听见缆绳摩擦木杆的声,像极了当年在废弃工厂跑酷时,抓着生锈钢筋荡过缺口的动静。
阿锤,把小鲤儿举高。他突然蹲下身,手掌按在甲板缝隙里,试试能不能抠起块木板当滑板?
哥你疯了?阿锤瞪圆眼睛,这底下是河!
他们忘了,老子玩跑酷的时候,从来不管下面有没有水。林澈抬头,嘴角咧开个野气的笑,血渍在脸上扯出条红痕,当年在贫民窟,我带着六个小崽子从消防梯跳到垃圾车,下面全是发臭的泔水——现在这河,总比泔水干净点吧?
他把《承脉律典》残页塞进小鲤儿手里,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掐:拿着,等你哪天想说话了,就把它念给所有人听。
要大声,像今天在底舱喊我要回家那样。
小鲤儿用力点头,睫毛上的泪珠子摔在纸页上,洇开团淡墨。
船尾传来木屐叩响的声音。
金鳞姑站在高台边缘,月白裙裾被风掀起,腕间红绳勒得皮肤泛青。
黑艄公立在她身侧,宽檐斗笠下看不见表情,可林澈注意到他掌心浮起团暗青色雾气——那是《黑潮掌》运功的征兆,暗劲裹着河底淤泥的腥气,连空气都黏了几分。
你赢了。金鳞姑的声音像碎瓷片,星砂、孩子、甚至这艘船...我守了十年的东西,全砸在你手里。
林澈一步步走过去,脚边的积水被踩出细碎的花。
他没带武器,只捏着那片从铜炉上刮下来的碎铁片——之前拓印金鳞姑《缠丝手》时,这东西蹭过她的红绳。
你绑住他们的身体,是因为怕他们乱跑。他停在离高台三步远的地方,可你没想过,真正让他们乱的,是你从来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
金鳞姑的手指猛地攥紧裙角。
林澈看见她眼尾的细纹在抖,像被风吹皱的水面:我只是...只是怕他们像我当年那样,被外面的世界啃得只剩骨头。
所以你把他们养成提线木偶?林澈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你不是坏人...你只是害怕失去。
船铃一响。
苏晚星的远程接入提示音混在风里,像根细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检测到通讯入侵。黑艄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礁石。
这是林澈第一次听他说话,简短的六个字里裹着河底沉木的腥气。
金鳞姑的脸色骤变:切断——
不用切。林澈冲她挑眉,听听看,说不定能治治你的恐惊症。
音频响起的瞬间,小鲤儿突然揪住林澈的衣袖。
那是段带着电流杂音的录音,却清晰得像有人贴着耳朵说话:...启动归零程序,但我保留儿子的原始基因模板。
L.c.01是火种,不是武器。
林澈的呼吸顿住。
这声音他听过——在母亲的旧手机里,在每次翻出红绳时的梦里。
可此刻从扩音器里炸出来,震得他耳膜发疼。
是师母!阿锤突然吼了一嗓子,这小子没听过林澈母亲的声音,却认出了录音里熟悉的国术腔,当年她教我打八极拳时,就这么说话!
甲板上的孩童们骚动起来。
有个穿灰布衫的小胖子突然哭出声:我娘也说过...说我是被选中的,可她后来不见了...
小鲤儿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她指着黑艄公的手臂,手指抖得像片落叶:他...他胳膊上有红点点!
和哥哥手腕上的一样!
林澈猛地转头。
黑艄公正抬起手,斗笠滑落半寸,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
月光下,那片浅褐色胎记呈漩涡状,和他腕间红绳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他是...林澈的喉咙发紧。
第一批实验体。苏晚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飘出来,带着数据解析的蜂鸣,编号L.c.001,你母亲的学生。
当年归零程序启动前,她用最后权限把他的意识封进了游戏...现在看来,可能还有更多。
黑艄公的手指缓缓抚过胎记。
林澈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正拼命往上涌。
河风掀起斗笠边缘,露出半张轮廓——和他初中时偷翻父亲旧相册,看见的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有七分相似。
船底传来潜艇上浮的震动。
金鳞姑突然踉跄两步,扶住栏杆。
她望着黑艄公的背影,又看向林澈腕间的红绳,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掉:原来...原来我守了十年的,是别人的火种。
黑艄公的手掌垂了下来。
林澈看见他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某种潮湿的、带着铁锈味的东西漫过甲板,那是《黑潮掌》的暗劲在收束——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攻击。
她说...黑艄公的喉咙里发出低响,像河底的礁石被水流摩擦,要留...
爆炸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不是底舱,是舰队外围传来的轰鸣——赤眉的爆破引线终于烧到了头。
林澈望着腾空而起的火光,又回头看向黑艄公。
老人的嘴唇还在动,可下一句话被炮火声吞没了。
小鲤儿突然拽他的衣角,指着天空:哥,缆绳在晃!
林澈抬头。
月光下的缆绳网被爆炸的气浪掀起,像张等待猎物的网。
他摸了摸怀里的红绳,又看了眼黑艄公——对方斗笠下的目光,正透过硝烟与他相撞。
阿锤,搭人梯。他弯腰把小鲤儿扛在肩头,该让这些老古董看看,什么叫——
新的火种。苏晚星的声音和河风一起灌进耳朵。
黑艄公的喉结又动了动。
这一次,林澈听清了。
他说的是:她说...要留下火种。(接上文)
缆绳在气浪中绷成银弦,林澈肩头的小鲤儿突然张开双臂,沾着血渍的碎发被风掀起:哥!
那边船舷的缆结松了!
这声喊像根火柴擦亮了暗夜。
林澈盯着那处摇晃的绳结,脑子里瞬间闪过七年前在废弃码头跑酷的画面——当时他为了躲追债的,踩着两根锈迹斑斑的输水管横跨运河,底下是翻涌的污水,耳边是追车的鸣笛。
现在的缆绳比输水管粗三倍,风势比那天更稳,最妙的是——
阿锤,把小鲤儿递给赤眉!他反手将孩子抛向最近的爆破手,后者单手接住,肩头的引线还在滋滋冒火星,老赤,炸了左三的青铜炮!
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烟花开路!
赤眉咧嘴一笑,拇指重重按在引线接口:得嘞!
哥几个当年在矿场打眼,就数老子埋雷准——
爆炸声比他话音还快。
左三船的青铜炮口炸开团橙红火焰,滚烫的铁砂暴雨般砸向主船,却被黑艄公突然扬起的手掌截住。
暗青色气劲裹着河底淤泥翻涌,像面无形的盾,将铁砂悉数卷进河里。
林澈借着这道气浪跃起,脚尖在船舷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缆绳网。
《缠丝手》拓印完成度87%。系统提示音在耳膜上震动,他的手指刚搭上缆绳,便自动模仿出金鳞姑缠绕绳索的巧劲,推演优化中...建议配合跑酷侧摆,减少30%体力消耗。
林澈低笑一声,手臂骤然发力。
缆绳在他掌心扭转出螺旋纹,竟真如活物般托着他往上窜。
下方传来金鳞姑的惊呼:这是...我的缠丝劲?
可你根本没练过内息!
姐,国术讲的是劲由势生他踩着另一根缆绳翻转,血渍未干的衣角猎猎作响,您那是死缠,我这是活缠——就跟跑酷踩墙似的,借力打力才够痛快!
小鲤儿突然举起《承脉律典》残页,脆生生的嗓音穿透硝烟:哥哥说过,纸页上的字不是锁,是翅膀!被金鳞姑禁锢三年的孩子们跟着喊起来,有小胖子抹着泪吼:我要学八极拳!扎羊角辫的丫头举着木勺:我要给我娘看我会烧鱼了!
黑艄公的斗笠地掉在甲板上。
月光照亮他全白的鬓角,还有那双和林澈如出一辙的丹凤眼。
他望着林澈在缆绳间跳跃的身影,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像...真像...
检测到舰队指挥系统松动。苏晚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金鳞姑的权限在崩溃!
林澈,东南方三百米有艘伪装成运粮船的小艇,船底刻着字——那是我当年留的后手。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东南方的船影里,一盏红灯忽明忽暗——和母亲旧相册里,父亲出海前挂在船头的灯,颜色分毫不差。
老黑!他悬在两根缆绳交叉处,冲甲板上的老人伸出手,当年我娘教你打黑潮掌时,是不是说过掌随浪走,心随灯明
黑艄公浑身剧震。
他望着林澈掌心的红绳,又望向东南方的红灯,突然仰天大笑。
那笑声沙哑浑浊,却带着河底沉木苏醒的生机:她说...说黑潮掌的最高境界,是让浪推着掌走,不是掌赶着浪跑!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按在船舷上。
暗青色气劲如活物般窜入水中,河面突然翻涌起来,无数暗流在船底交织,竟将整艘主船缓缓推向东南方。
金鳞姑扶住栏杆,望着逐渐逼近的运粮船,突然扯开腕间红绳抛向林澈:星砂在船锚的暗格里!
拿好,别像我似的...守成了囚笼。
林澈接住红绳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特殊道具【星砂囊】,拓印成功率92%。
是否启动优化?他没空细想,借着黑艄公推船的力道凌空翻跃,脚尖点在运粮船船沿时,刚好看见赤眉扛着小鲤儿从爆炸烟雾里冲出来,阿锤举着拆下来的船板当盾牌,替身后的孩子们挡飞石。
都上来!他拽着缆绳将众人拉上小艇,手指在船底摸到那个刻着字的凹痕。
撬开暗格的刹那,细密的星砂如银河倾泻,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荧光——这不是普通的游戏资源,每粒砂子里都流转着微弱的数据流,像极了苏晚星说的火种共鸣。
黑艄公最后一个跳上小艇。
他摸出块锈迹斑斑的怀表,轻轻放在林澈掌心:你娘走前...塞给我的。
她说等灯再亮时,交给小澈
林澈翻开表盖,泛黄的纸页飘出来。
那是母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澈,若你看见这行字,说明我的孩子终于学会了——不是船要跟着你走,是你要带着船,走向更宽的河。
船尾传来马达启动的轰鸣。
苏晚星的影像在星砂光雾中浮现,她望着林澈掌心的怀表,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这是...初始权限卡。
有了它,你就能登上九域最高处的天工阁
林澈抬头望向夜空。
月光下,践道会的旗帜不知何时飘上了主船桅杆,被炮火映得通红。
小鲤儿抱着《承脉律典》凑过来,发顶还沾着星砂:哥,我们要去哪呀?
去个能让所有火种都亮起来的地方。他把怀表扣在掌心,感受着母亲字迹的温度,去天工阁。
黑艄公突然弯腰,用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小鲤儿的头:丫头,你刚才喊得好。他又看向林澈,眼里有浑浊的光在淌,你娘要是看见...肯定会说,这才是她要留的火种。
小艇划破河面,驶向更深处的夜。
后方传来金鳞姑的喊声,被风撕成碎片:林澈!
下次见面...我要学你那套活缠的缠丝手!
林澈回头,冲她比了个骚气的响指。
星砂在他指尖流转,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武道拓印完成。
《黑潮掌》优化版已融合跑酷身法,命名建议:《踏浪八极》。
他笑了。
风掀起额前碎发,腕间红绳与怀表碰撞,发出清越的响。
这声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赤眉的吆喝、阿锤的闷笑,像首没谱的歌,却比任何武功秘籍都动人。
老子不下船?
不,是船跟着老子,驶向更宽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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