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分队一行六人,如同六粒投入白色海洋的尘埃,瞬间被无垠的风雪和林海吞没。赵铁山排长经验老到,他选择了一条几乎不可能被常规巡逻队发现的路线——沿着野兽迁徙踩踏出的、被新雪半掩的古老小径,在密林的阴影下穿行。我走在队伍中间,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种与大地共鸣的奇异感知中。
世界在我“眼前”呈现出另一种面貌。不再是单纯的视觉和听觉,而是无数细微生命波动的汇聚——冬眠熊在树洞里沉稳的心跳,雪兔在洞穴中警惕的颤抖,甚至远处山坡上日军巡逻队靴子踩踏积雪传来的、沉闷而富有侵略性的震动波纹。我像一只巨大的、无形的蜘蛛,将感知的丝线尽可能地向四周延伸,捕捉着任何可能威胁到队伍的异常。
“左前方,三里外,有巡逻队,十三人,带军犬。”我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声音通过风雪,清晰地传入前方赵排长的耳中。
赵排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出手势,队伍如同鬼魅般偏离原定路线,绕向一处更加崎岖难行的山脊。我们趴在冰冷的岩石后,屏住呼吸,看着那队日军士兵牵着狂吠的狼狗,从下方不到一里地的山谷中穿过,刺刀的寒光在灰暗的天色下闪烁。
“好险……”趴在身边的小石头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钦佩。
我却没有丝毫放松。持续的高强度感知消耗巨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丹田处那新生的暖流也传来阵阵酸涩感。更让我不安的是,怀中那块“生命之树”的碎片,似乎在微微发烫,传递出一种模糊的警示——并非针对具体的敌人,而是某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恶意窥视。
是“乌鸦”?还是“门徒会”那诡异的感知手段?我无法确定,只能将这个感觉告诉赵排长。
赵排长眉头紧锁:“看来,盯上我们的,不止明面上的鬼子。大家加倍小心,非必要,绝对禁止开枪,避免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能量波动。”他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异能,尤其是与碎片相关的力量,在敌人眼中恐怕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我们昼伏夜出,依靠我提供的预警和赵排长对地形的精准判断,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日军的明哨暗卡。食物很快告罄,干粮在第三天就吃完了。我们只能依靠小石头辨认出的少量可食用植物根茎和树皮,以及用最原始陷阱捕捉到的、瘦得皮包骨的山鼠充饥。饥饿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我们的胃袋和意志。
严寒是另一个可怕的敌人。单薄的伪装服根本无法抵御深入骨髓的寒冷,手脚长满了冻疮,溃烂流脓,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一名老兵在翻越一道冰瀑时失足滑倒,摔断了腿,为了不拖累队伍,他毅然要求留下断后,将最后的子弹留给了自己。我们含泪用积雪掩埋了他简单的遗物,继续前行。
第七天,我们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第一道天堑——一条尚未完全封冻、水流湍急的大河。
河面宽阔,漂浮着巨大的冰块,对岸就是日军重兵布防的交通线区域。唯一的通道,是上游一座被日军严密控制的水泥桥,以及下游十几里外一个可能存在摆渡渔村的河湾。
“桥不能走,那是自投罗网。”赵排长观察着地图和河面,脸色凝重,“只能赌一把,看下游那个渔村还有没有自己人,或者……能找到渡河的工具。”
我们沿着河岸,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我的感知全力开启,既要警惕河对岸可能的哨所,也要扫描着河岸两侧的树林。怀中的碎片持续散发着温热,那警示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我们靠近下游,变得更加清晰。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个位于河湾处的、小小的渔村。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死寂的废墟!大部分房屋都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桩兀立在雪地中,几艘破旧的渔船被砸烂,冻结在岸边的冰层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来晚了……”赵排长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雪簌簌落下。
希望破灭,绝望再次袭来。没有渡船,如何过河?绕行?时间和粮食都不允许。
就在这时,我感知到河对岸的树林里,有极其微弱的、带着恐惧和期盼的生命波动!不止一个!
“对岸……有人!”我急促地说,“在树林里……好像在……看我们?”
赵排长立刻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对岸。片刻,他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老百姓!可能在等机会过河,或者……是我们的人!必须联系上他们!”
但如何联系?喊话会暴露,水流声又太大。
“我试试……”我闭上眼睛,将感知集中成束,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对岸那几团微弱的生命火焰。我没有传递复杂的信息,只是反复传递着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友善、求助、抗联。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尝试,我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能接收到,更不确定他们是否是敌人伪装的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岸没有任何回应。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其中一团生命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回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激动和确认的意念波动!紧接着,我们看到对岸树林边缘,一棵枯树后面,缓缓伸出了一面小小的、褪色的红旗,小心翼翼地挥动了两下!
是自己人!或者至少是愿意帮助抗联的百姓!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疲惫。但如何渡河,仍是难题。
对岸的人似乎也明白我们的困境。过了一会儿,我们看到他们从树林里拖出几个用树枝和破布捆绑成的、极其简陋的筏子,推入了河中。筏子顺着水流,歪歪扭扭地向我们这边漂来!
“准备接应!”赵排长低吼。
我们冲到岸边,紧张地看着那几个在冰块撞击中随时可能散架的筏子。就在最前面的一个筏子即将靠岸时——
“砰!砰!”
枪声骤然从我们侧后方的山林里响起!子弹打在冰面上,溅起串串水花!
“有埋伏!”赵排长瞬间反应过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快!上筏子!”
我们一边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还击,一边奋力去拉那靠岸的筏子。对岸的百姓也急了,有人不顾危险跳入冰冷的河水,帮助我们固定筏子。
“紫鸢!小石头!先上!”赵排长将一个筏子推到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我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在小石头的搀扶下,踉跄着爬上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筏子。另一名战士也跳了上来,用枪托撑着河岸,试图将筏子推离。
枪声更加密集了!埋伏的敌人显然不止一两个!子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飞过。一名正在帮助固定筏子的老乡惨叫一声,中弹倒入河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河水!
“老乡!”小石头目眦欲裂。
“别管!快走!”赵排长和另外两名战士组成防线,用精准的射击压制着追兵,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们的筏子终于脱离了河岸,顺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漂去。另外两个筏子也勉强载着人离开了岸边。
我趴在冰冷的、不断渗水的筏子上,回头望去。只见赵排长和那两名战士边打边撤,最终也跳上了最后一个筏子。但追兵的火力异常凶猛,子弹如同泼水般打在筏子周围和水面上。
突然,赵排长身体猛地一震,捂住了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涌出!
“排长!”筏子上的战士惊呼。
赵排长晃了晃,却没有倒下,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决绝和嘱托,然后猛地调转枪口,对着追兵的方向打光了驳壳枪里最后的子弹,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名战士推倒在筏子上,自己却因反作用力,翻身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排长——!!”小石头和筏子上的战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看着赵排长消失的那片翻滚着冰块和血水的河面,心脏如同被瞬间冻结。又一个……为了掩护我们……
泪水模糊了视线,混合着冰冷的河水打在脸上。
追兵的子弹依旧追踪着我们,但因为距离拉远和河流的阻碍,准头大失。我们趴在筏子上,死死抓住捆缚的树枝,任由冰冷的河水浸透全身,顺着湍急的河流向下漂去。
对岸,那面小小的红旗依旧在挥舞,指引着方向。
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终于渡过了第一道天堑。
但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追兵……绝不会善罢甘休。
怀中的“生命之树”碎片,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温热,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哀悼。
我擦去模糊视线的冰水,望向南方的天际。
必须……活下去!必须……把情报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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