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这名字起得瘆人,地形更瘆人。山石像是被鬼斧劈过,乱糟糟地杵着,风从缝隙里钻过来,带着哨音,刮得人脸生疼。陈队长选的落脚点是个塌了半边的采石坑,深,背风,易守难攻,但也像口天然的棺材。
我们这群残兵败将瘫在坑底,喘得像破风箱。刚才那场短暂的遭遇战,像是耗干了最后一点精气神。游击队员们在清点缴获,从鬼子那辆被打乱的大车上扒拉出几个木箱,撬开,里面果然是磺胺粉、绷带,还有几盒肉罐头。
“娘的!发财了!”一个年轻队员抱着罐头,眼睛放光,声音却不敢太大。
陈队长脸上却没多少喜色,他蹲在昏迷的紫英旁边,看着老葛叔和那个小战士手忙脚乱地给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磺胺粉撒上去,紫英疼得抽搐了一下,哼出声,但没醒。腿上的伤口红肿得吓人,散发着不祥的热度。
“得尽快把药送出去,”陈队长声音低沉,扫过坑里东倒西歪的人,“还有,得有人去跟支队汇报情况,鬼子这扫荡力度不对头,肯定有大动作。”
坑里沉默下来。出去?外面天罗地网,出去就是九死一生。
“我去。”一个脸上带疤的队员哑着嗓子站起来。
“我也去!”另一个也跟上。
陈队长看着他们,没立刻答应,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
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刚才强行催动空间异能的后遗症还在,脑袋像被斧头劈过,一跳一跳地疼,恶心感一阵阵往上涌。鼻子底下已经干涸的血痂绷得皮肤难受。
我现在只想缩起来,睡死过去。
最终,陈队长点了另外两个伤势较轻、经验丰富的老兵负责送信和送药。他们把药品小心分装,贴身藏好,又把大部分罐头留给了我们,自己只带了极少一点干粮。
没有多余的告别,两人趁着天色还暗,悄无声息地摸出了采石坑,像两滴水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坑里重新沉寂下来。人们围着那点宝贝罐头,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没人说话。压抑,疲惫,还有对那两人命运的担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心头。
我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反复闪回着刚才隔空收取箱子时的感觉。那种精神力被瞬间抽干、脑袋欲裂的剧痛……还有成功后,看到鬼子慌乱、队员们冲上去时那短暂的、扭曲的快意……
这力量,用起来伤人伤己。但不用,就是等死。
“咳……咳咳……”
紫英又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伤口肯定又被震裂了。老葛叔急得直搓手,药用了,但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他自己的命。
我盯着跳动的火苗,鬼使神差地,又摊开了右手掌心。
那道符文安安静静。
白的……那能疗伤的白火……还能再来一次吗?
我尝试着去回想当时的感觉,那种强烈的、想要“烧干净”坏东西的意念,那种不顾一切压榨自己的决心……
掌心微微发热。
但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隐隐泛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脑袋里的抽痛也立刻加剧,像是在警告我透支的后果。
我猛地攥紧手,熄了那点念头。不行,现在不能再用了。我会先垮掉。
守夜的人换了一班又一班。外面的风好像小了些,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重。
天快亮的时候,最黑暗的那一刻,出去探风声的队员连滚爬爬地滑下坑壁,脸白得像鬼:“队……队长!西面……有动静!好多火把!正朝这边过来!像是……冲咱们来的!”
采石坑里瞬间炸了锅!刚有的一点睡意全吓没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是不是老张他们……”
“别瞎猜!”陈队长厉声喝止,脸色铁青,一把抓起望远镜,几步蹿到坑沿隐蔽处,小心地探出头。
只看了一眼,他就猛地缩了回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呼吸都停了片刻。
“不是巡逻队……”他声音发干,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是清剿队……带着狗……人数不少……妈的,冲这坳口来的!”
狗!难怪!
人群彻底慌了!哭声,压抑的惊叫,绝望的咒骂响成一片!带着狗,这地形根本藏不住!
“怎么办?!队长!跟他们拼了!”
“拼个屁!拿什么拼?!”
陈队长眼睛赤红,目光飞快地扫过坑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惊慌失措的脸,最后,又一次,定格在我身上。
那眼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锐利,都要沉重,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的赌性。
“小焰……”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你那……弄乱东西的本事……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脸上!像无数根针,扎得我皮肤生疼。
我张着嘴,喉咙发紧。脑袋还在隐隐作痛,精神力根本没恢复多少。再来一次?隔空收取?对付这么多人?还有狗?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次不要你弄乱车!”陈队长急切的打断我,语速极快,“狗!那些畜生鼻子灵!能不能……把它们弄走?或者……让它们……发疯?咬自己人?”
让狗发疯?
我愣住了。这……从来没试过!业火能烧实物,能感应情绪,能疗伤……但直接影响活物?还是狗?
掌心的符文似乎感应到我的思绪和外界逼近的危机,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隐隐发烫,那暗红色的光泽又浮现出来,带着一种暴戾的兴奋。
它“饿”了。它喜欢这种混乱和死亡逼近的气息。
“队长!鬼子到坳口了!”望风的队员声音带着哭腔!
没时间犹豫了!
死马当活马医!
“我……试试!”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爬起来扑到坑沿!
下面,火把的光亮已经连成一片,至少二三十个鬼子正呈散兵线逼近,几条吐着舌头的大狼狗冲在最前面,狂吠着,鼻子不断嗅着地面,直直朝着我们藏身的采石坑冲来!
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集中!目标——那几条冲在最前面的狼狗!不是收取!是干扰!是刺激!像之前刺激那中毒的孩子身体里的“坏东西”一样!让它们难受!发狂!
脑袋像是要炸开!鼻血再次涌了出来,温热地淌过嘴唇!
掌心业火疯狂跳动,暗红近黑,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
——滚开!难受!去咬他们!
我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几条正猛冲的狼狗,突然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发出一连串凄厉痛苦的哀嚎!猛地停下了脚步,疯狂地在地上打滚,用爪子挠自己的脑袋,互相撕咬起来!完全不再听从鬼子斥候的指令!
“八嘎!怎么回事?!”鬼子队伍瞬间一阵骚乱!前进的势头被打断!
“就是现在!打!!!”陈队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怒吼声炸响!
坑里所有还能开枪的人,把最后一点子弹疯狂地倾泻下去!手榴弹也扔了出去!
砰!砰!砰!轰!
爆炸声和枪声瞬间笼罩了坳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鬼子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和狼狗发狂的嘶吼声混成一片!
混乱!极致的混乱!
“撤!往东面断崖撤!快!”陈队长一边开枪一边嘶吼!
人们架起伤员,疯狂地朝着采石坑另一个出口涌去!那是之前勘察好的、最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撤退方向——一道陡峭的断崖,底下是奔流的冰河!
我瘫在坑沿,看着下面的混乱,精神力彻底耗尽,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嗡鸣,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陈队长一把将我拽起来,几乎是拖着我跟上队伍!
身后,鬼子的叫骂声和枪声迅速逼近,他们反应过来了!
我们跌跌撞撞冲向东面断崖!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崖下河水奔腾的声音震耳欲聋!
根本没路!只有几根早就准备好的、粗糙的藤绳垂下去!
“下!快下!”陈队长红着眼睛吼叫,指挥着人们抓住藤绳往下滑!
枪声越来越近!子弹打在崖边,碎石飞溅!
紫英被人用绳子捆着,一点点往下放。老葛叔和那个小战士率先滑了下去,在下面接应。
我趴在崖边,浑身发抖,看着那深不见底、河水咆哮的峡谷,头晕目眩。
“快!”陈队长推了我一把!
我闭上眼睛,抓住那冰冷湿滑的藤绳,猛地往下一跃!
失重感猛地袭来!风在耳边呼啸!身体狠狠撞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疼得我差点松手!
上面,枪声、爆炸声、鬼子的嚎叫声和最后留下断后的队员的怒吼声混成一团,越来越远……
终于,脚下一震,踩到了实物!是崖底乱石滩!
“这边!快!”老葛叔在下面喊。
我松开藤绳,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抬头望去,只见崖顶火光闪烁,爆炸声接连响起,然后,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只剩下河水奔腾的怒吼。
下来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个。个个带伤,神情麻木。
陈队长没有下来。
他和其他断后的队员,都没下来。
我们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边,听着头顶再无动静的死寂。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走……”老葛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背起依旧昏迷的紫英,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河滩,走向下游更深沉的黑暗。
我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生命的断崖。
河水冰冷地冲刷着脚下的碎石。
右手掌心那耗尽力量后暂时沉寂的符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暴戾后的余温。
这一次,
空间搅乱了补给,
血火逼疯了猎犬,
我们活了下来。
代价是,
更多的人,
留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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