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总监和一群央视领导热情地送出大楼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下的那份合同。
他只记得，当他握着总监那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时，他很想问一句：
大哥，你们单位……还招不招保安？
……
当天晚上七点整，《新闻联播》那熟悉的片头曲响彻了整个鲜时光传媒总部大楼。
所有的员工，都自发地聚集在了办公区最大的那块屏幕前，其中，以魏莱、贾科长和刚刚载誉归来的王河林老师为首。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骄傲以及即将见证历史的红光。
鲜时光，被他们簇拥在最中间。
他想跑但是跑不掉。他的左右被贾科长和魏莱这两尊“门神”死死地架着，动弹不得。
他只能面如死灰地等待着那最后的公开……“处刑”。
新闻里，男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一则关于“加强文化自信，积极推动中国故事走向世界”的新闻，然后画面一转。
《无名之辈》那史诗般壮丽“该死”的画面，赫然出现在了全国人民的面前！
是北极的冰川，是撒哈拉的落日，是亚马逊的蝴蝶。
整整十五秒！
伴随着女主播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解说词：
“……近期，以鲜时光电视台为代表的部分优秀民营影视机构，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将创作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在海外默默奋斗的平凡同胞。他们用克制而饱含深情的镜头语言，记录下普通人的坚守与乡愁，展现了新时代下深刻而博大的人文关怀，一经推出，便获得了海内外观众的高度赞誉，成为了‘讲好中国故事’的一次……成功典范！”
“哇！！！！！！”
“老板牛逼！！！！”
“我们上新闻联播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贾科长和王河林这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男人，激动得眼眶通红，抱在一起老泪纵横。魏莱更是激动地直接给了身旁的鲜时光一个熊抱！
而处于欢呼声风暴中心的鲜时光，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刺目惨烈的……白色。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这巨大的荣誉一寸寸地……吞噬。
当欢庆的人群终于散去，当他一个人瘫软地倒在自己办公室那冰冷的老板椅上时。
他最恐惧的那个声音，带着一种不含一丝感情的机械“庄重感”，在他脑中适时响起。
【检测到项目《无名之辈》已获得国家级最高媒体平台的展播与公开表彰，符合“史诗级成功”判定标准，结算窗口期提前结束，现进行最终结算。】
鲜时光的心脏，骤然一窒。
【项目总投入：200,000,000元。】
【项目总产出核算中……】
【央视全国独家首播权及后续多轮播映权买断费：80,000,000元。】
【国家文化出口专项奖励基金：10,000,000元。】
【欧洲、北美等27个国家及地区电视播映权预售金：45,000,000元。】
【未来长尾收益（全球流媒体版权、航空版权、音像制品版权等）权威估值：20,000,000元。】
【项目总收入：155,000,000元。】
【经核算，项目最终亏损：45,000,000元。】
听到这里，鲜时光那已经死去的心，突然又活过来了一丝丝！
亏了！
亏了四千五百万？！
难道……难道是上天……终于对我这个可怜人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悯？！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无情地掐灭了他那刚刚燃起的米粒大小的希望之火。
【判定：项目虽产生实际亏损，但获得了巨大的、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社会荣誉及国家级声望。此声望，将作为无形资产注入公司……】
【等等！系统算法过载！检测到变量冲突！重新计算……】
【修正：基于本系统‘盈利悖论’及‘亏损转化’核心规则。盈利的定义，包含且不限于金钱。声望即为最高等级的‘盈利’！】
【最终裁决：项目《无名之辈》，达成‘名誉层面’的史诗级爆款盈利！故，实际金钱亏损，不予兑换个人资金。】
【个人资金转化奖励：0元。】
“零……元……”
鲜时光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但，系统的声音并没有结束。
那冰冷的机械宣判，还在继续。
【鉴于宿主在本次项目中，展现出了“惊人的”、“颠覆性的”、“远超系统预判的”……盈利能力。系统判定，现有资产规模已严重不足以匹配宿主的“才华”。】
【现启动【超级资产强制增值协议】！】
【检测到宿主个人名下持有“时代传媒中心”25%的产权。本次项目所产生的全部盈利及估值总计1亿5500万，现在向专用账户注入盈利同等额度金额，并将盈利和注入的金额强制用于收购“时代传媒中心”剩余75%的产权……】
【收购完成！】
【恭喜宿主，鲜时光先生！从这一刻起，您，已经是“时代传媒中心”这栋市值超过五亿的甲级写字楼的……唯一所有者。】
【请您，从今往后，正式称呼自己为——】
【鲜！楼！长！】
“鲜……楼……长……”
鲜时光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垂死的鱼。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这连环堪称天谴级别的打击，给轰成了一锅冒着黑烟的沸腾豆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大楼的物业经理带着几个保安，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他对着鲜时光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双手捧上了一串沉甸甸象征着整栋大楼所有权的钥匙，以及一本红色不动产权证书。
“鲜……鲜楼长，从今天起，我们整个物业团队就全听您指示了！”
鲜时光呆呆地，接过了那本房产证。
他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价值超过五亿的资产。
是一份，由命运亲手给他签发的无期徒刑的……判决书。
公司里，新一轮的欢呼声已经响起。
“咱们老板成楼长了！”
“以后咱们再也不用交房租了！”
贾科长和王河林更是趁热打铁，联名递交了一份充满了野心的，关于进军商业电影领域的……计划书。
他们看着老板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信任与崇拜。他们坚信，只要跟着这位“天降伟人”，他们必将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更伟大的胜利。
而鲜时光，只是麻木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他缓缓地走到自己办公室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川流不息的繁华城市。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在跟那几个“卧龙凤雏”斗，不是在跟市场斗。
自己，好像……是在跟“命运”斗。
他沉默了许久。
默默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打车软件，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高峰期溢价，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张银行卡里，那作为台长薪水的几千块“可怜”的余额。
他轻轻地关掉了软件，然后转身，走出了这栋完全属于他的价值超五亿的大楼。
穿过马路，走向了对面那个拥挤的……公交车站。
成为“鲜总”、“鲜大师”、“鲜楼长”之后，他今晚，还是得坐那趟一块钱的11路公交车回家。
他那通往“首富”的康庄大道上，又被命运用黄金和荣誉，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闪闪发光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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