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内，那座诡异而精美的紫金座钟，最终还是没能被砸碎。
两名身强力壮的禁军护卫，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轮着铁锤砸下去，结果却是火星四溅，铁锤的锤头都卷了刃，那陨铁打造的指针和夜光珠磨成的钟盘，竟是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暴力中，显得愈发清晰，愈发刺耳。
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又像是在为太子的生命，进行着无情的倒数。
“够了！都给本宫滚出去！”
太子东方璟一脚踹开那两个废物护卫，胸膛剧烈地起伏，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那座钟，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恐惧与暴怒交织，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扭曲的疯狂。
砸不碎？
砸不碎，就意味着这东西会永远摆在这里。
只要他一回到书房，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这催命的钟声，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
凤千羽！
好一个凤千羽！
她不仅是要杀他，她这是要诛心！要在他大婚之前，先把他活活逼疯！
“好……很好！”东方璟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你不是想玩吗？本宫就陪你玩到底！你不是想当太子妃吗？本宫就让你看看，这太子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精光，对着门外嘶吼道：“来人！传内务府总管！”
很快，一名白白胖胖，满脸堆笑的内务府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去！”东方璟指着他，声音阴冷得像是能刮下冰渣子，“把给未来太子妃准备的凤冠霞帔，给本宫送去将军府！”
内务府总管一愣，随即谄媚地笑道：“殿下英明！这正是安抚未来太子妃的好法子，彰显您的宽宏大度……”
“安抚？”东方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宫需要安抚她？”
他走上前，一把揪住总管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几乎是脸贴脸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本宫听好了！送，要给本宫敲锣打鼓地送！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宫对这门婚事，有多‘重视’！”
“到了将军府，你什么都不用说，就把那身霞帔，往地上一扔！然后告诉凤千羽，本宫说的，她想穿上这身衣服，就自己……亲手捡起来！”
“这是本宫，赐给她的……天大的体面！”
内务府总管吓得魂飞魄散，他从太子那双疯狂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残忍。他知道，如果自己办砸了，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是……是！奴才遵命！奴才一定办好！”
……
与东宫的癫狂不同，镇国将军府内，一片岁月静好。
凤千羽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悠然自得地与自己对弈。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那张绝美的脸，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恬静。
云溪在一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外面都传疯了！说太子殿下被您送的那座钟，气得当场就吐了血，现在正准备报复您呢！”
凤千羽捏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截断了黑子的一大片生路。
她头也不抬，淡淡地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不来，岂不是显得我那份‘贺礼’，送得没有价值？”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 来人一袭黑袍，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恶鬼面具，正是鬼王东方墨。
他无声地落下，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云溪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就被东方墨一个眼神制止，乖乖地退了下去，还顺手关上了院门。
“你倒是清闲。”东方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王爷不也一样？日理万机，还有空翻我家的墙头。”凤千羽落下一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东方璟派了内务府总管，带着凤冠霞帔，正往你这来。”东方墨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会当众羞辱你。”
“哦？”凤千羽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所以，王爷是来……帮我出气的？”
“本王可以让他，走不出朱雀大街。”东方墨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碾死一只蚂蚁般的小事。
凤千羽笑了，她站起身，走到东方墨面前，仰头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具。
“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她摇了摇头，“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对付这种跳梁小丑，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
她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偷到了腥的小狐狸。
“不过嘛……王爷若是真想帮忙，倒不如，借我一样东西。”
……
半个时辰后，镇国将军府门外，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内务府总管，带着一支庞大的仪仗队，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最前方，扯着嗓子，将太子东方璟的“恩典”，宣扬得人尽皆知。
“奉太子殿下令！为未来太子妃，送上凤冠霞帔——！”
几个太监，捧着巨大的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正是那套用金丝银线，耗费数月赶制出来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太子妃礼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内务府总管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按照太子的吩咐，说出那番羞辱人的话。
就在这时，将军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凤千羽一袭白衣，款款走出。
她没有看那些华美的礼服，甚至没有看趾高气扬的内务府总管，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人群之中。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太子殿下厚爱，本该是千羽的私事。但既然诸位父老乡亲，都来为我做个见证，那千羽，也正好有件事，想请大家评评理。”
她轻轻拍了拍手。
只见两名将军府的护卫，抬出了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赫然贴着一张盖着鬼王府大印的……告示！
告示上，用朱砂笔，清清楚楚地写着——《东陵皇家婚礼仪制考》。
从冠冕的珠串数量，到霞帔上凤凰的尾羽根数，再到金线绣云纹的针法，无一不备，无一不细。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此仪制由礼部与鬼王府共同监修，若有错漏，便是藐视皇权，其罪当诛！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这是鬼王殿下亲自监修的礼制？我的天！”
“也就是说，太子妃的凤冠霞帔，必须得分毫不差地，按照这个标准来做？”
内务府总管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凤千羽走到那套凤冠霞帔前，拿起那顶精美绝伦的凤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甚至都没有去数上面的珍珠，只是伸出手指，在那凤冠顶端，最不起眼的一处，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一颗米粒大小的东珠，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内务府总管的脚下。
“按照《仪制考》第三卷，第七条。太子正妃之凤冠，应缀东珠三百六十五颗，上应周天之数。不多，亦不能少。”
凤千羽的声音，陡然转冷。
“李总管，你现在，能告诉本小姐。”
“这顶少了最重要一颗‘天心珠’的凤冠，究竟，是你们内务府偷工减料，欺君罔上！”
“还是说……太子殿下他，压根就没把皇上亲赐的这门婚事，放在眼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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