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一盆花的两种浸法,这届领导的心思你别猜
夜色深沉,将省委大院的轮廓描摹成一头匍匐的巨兽。江澈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就是刚从巨兽喉咙里侥幸逃脱,还沾着一身黏液的猎物。
陈森林最后那句话,像一枚钉子,楔入了他的脑海。
“下次,直接把整个花盆,在水里浸透。”
浸透。
这个词在他的舌尖上滚来滚去,品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第一种,是字面意思。一个园艺爱好者对于养护濒死植物的专业建议。土太干,寻常浇灌只是杯水车薪,必须用浸盆法,让水分从底部开始,缓慢而彻底地渗透整个根系,给它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这很合理,很科学。
第二种,是弦外之音。一个上位者对于下属方案的隐晦点拨。“土”是档案系统的现状,“根”是那些尘封的历史资料,“水”是改革的资源与手段。“浸透”,意味着不要再搞那些“涂绿色油漆”的表面文章,要来一次彻底的、触及根基的、颠覆性的变革。
哪一种才是陈森林的本意?
江澈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个廉价的计算器,被强行输入了一道哥德巴赫猜想级别的难题,屏幕上除了闪烁的“ERRoR”,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如果他领会错了,把养花的建议当成了政治指令,洋洋洒洒写出一份激进的改革方案,那他就是个自作聪明、妄图揣摩上意的狂妄之徒。
如果他领会反了,把领导的点拨当成了真的养花技巧,第二天提着一桶水去办公室表演“浸盆大法”,那他就是个连话都听不懂的蠢货。
两种结果,都通向同一个终点——在综合一处社会性死亡。
“我真傻,真的。”江澈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我单知道上班要动脑子,我不知道动脑子的尽头,是当领导的肚子里的蛔虫,而且这蛔虫当不好,还会被当成寄生虫给打下来。”
他回到家,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他觉得自己的“摸鱼道心”在这一天之内,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已经千疮百孔,濒临破碎。
手机震了一下,是刘敏发来的消息。
一张表情包:一个戴着皇冠的猫,正在给一朵蔫了吧唧的小花浇水,配文是“本宫乏了”。
江澈扯了扯嘴角,没回。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皇家花匠”的名号,就要响彻整个办公厅了。他那个“成为单位最没存在感的小透明”的短期目标,已经不是碎了,是被扔进了粉碎机,连粉末都找不着了。
就在他准备洗洗睡,把这一切烦恼都交给明天去解决的时候,脑海里,那冰冷的机械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欢快,准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职业生涯中的重大抉择,摸鱼环境受到“不确定性”污染。为帮助宿主更好地理解领导意图,巩固摸鱼环境,现发布紧急任务:[兰花浸盆学导论]。】
江澈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任务名称:兰花浸盆学导论】
【任务描述:领导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尤其是关于花草的。浸盆,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政治哲学。它考验的不仅是你的动手能力,更是你的领悟能力。】
【任务目标:请宿主在48小时内,撰写一份不少于五千字的《关于“鬼兰”浸盆抢救方案的可行性报告》,报告需包含理论依据、技术参数、操作流程、风险评估及效果预判。】
【任务奖励:解锁新技能【领导的话你最好听得懂】(初级)。效果:小概率提升您对领导黑话的正确解读率。】
【任务惩罚:系统将随机抽取您的一位同事(刘敏除外),将您的报告公开发布至其朋友圈,并附言:“深夜emo,为我们处新来的江科长感到不值,如此才华,竟被逼到研究养花。”】
江澈缓缓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虚空,眼神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想和这个系统同归于尽。
把一份关于怎么给花泡澡的报告发到同事朋友圈?还用那么绿茶的语气?这惩罚比让他去省电视台分享心得还要恶毒一百倍!这是要让他成为整个省委大院的笑柄,一个怀才不遇、被领导打压到精神失常的悲情角色!
“写,我写还不行吗!”江澈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认命地打开电脑,屏幕的蓝光照亮了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五千字的报告,还要有理论依据和技术参数。他一个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上哪儿去弄这些?
他只能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濒死兰花,浸盆,抢救。
无数的网页弹了出来。
“兰科植物根部腐烂的真菌学分析”、“论浸盆法中水温与渗透压对细胞活性的影响”、“兰花休克急救指南:从Kmno?溶液到维生素b12”……
江澈看着这些堪比学术论文的标题,陷入了沉思。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研究怎么养花,是在准备考一个植物学的博士后。
他耐着性子,一篇一篇地点开看。
“……浸盆前,必须对根系进行彻底清创,去除所有已坏死、发黑、变软的组织。此步至关重要,若心存妇人之仁,保留部分看似尚有生机的腐根,则会在浸泡过程中,导致二次感染,全盘皆输……”
江澈的指尖在鼠标上顿住了。
清创,去除坏死组织,心存妇人之仁……这些词,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一盆花。
他继续往下看。
“……完成清创后,需将植株置于通风处晾干伤口,时间不宜过长也不宜过短,此为‘静默期’。其目的在于让植株在进入新的水环境前,有一个自我修复和适应的过程,避免应激反应……”
静默期,自我修复,避免应激反应。
江澈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庞大而臃肿的机构,在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前,必须先精准地切除那些已经完全坏死、阻碍发展的部门和人员。这个过程必须果决,不能有半点犹豫。然后,在引入新的制度和资源之前,需要一个短暂的、平稳的过渡期,让整个系统稳定下来,为接下来的变革做好准备。
这不就是陈森林让他去西楼,揪出王翰的整个过程吗?
西楼的档案,就是“腐根”;王翰,就是那个必须被切除的“坏死组织”;而自己,就是那把用来清创的、锋利的手术刀。
现在,清创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浸盆”。
江澈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之前还在纠结陈森林的话是哪种意思,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陈森林不是在做选择题。
他是在用一个词,同时表达了两层意思。他在用养花的“术”,来阐述改革的“道”。
而自己,如果只能听懂其中一层,就注定会被淘汰。
他继续往下翻阅资料,越看心越惊。他发现,养兰花,尤其是养名贵兰花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黑话和隐喻。所谓的“驯化”,就是让野生的兰花适应人工环境;所谓的“提纯复壮”,就是通过复杂的杂交手段优化品种;甚至连浇水,都有“扣水”、“闷养”等截然不同的说法,对应着不同的生长阶段和目的。
这哪里是园艺,这分明就是一部微缩版的权力与管理哲学。
就在他快要被这些信息淹没时,他在一个极其冷门、界面还停留在二十年前风格的兰花爱好者论坛里,发现了一个被置顶多年的老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空谷绝响:我与“一线天”鬼兰的十年生死纠葛》。
发帖人的Id,叫“空谷幽兰”。
江澈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点开了那个帖子。帖子里,楼主用一种近乎于呓语的、充满了情感的文字,记录了他如何得到一株极品鬼兰“一线天”,又如何因为一次意外,导致这株兰花濒临死亡,以及他十年来用尽各种办法,试图将其救活的全部过程。
帖子的最后更新时间,是三年前。
楼主写道:“今日,大雪。一线天最后一缕根,亦枯。十年心血,终归尘土。我知其不可为,然心不死。友人劝我,根已死,当行霹ê手段,换土换盆,方有万一之生机。若惜旧盆,则花与盆俱亡。我笑,花死,我心亦死,留此旧盆,权作衣冠冢耳。”
江澈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句“当行霹雳手段,换土换盆”上。
这和他在许知远的磁带里听到的“教我做风筝的人,也教了我怎么把风筝线,做成一根能勒死人的绞索”,何其相似!
一个主张温和的“浸盆”,一个主张决绝的“换盆”。
这“友人”,是谁?
江澈强压着心头的震动,将帖子往下拉。在帖子的最后,楼主贴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盆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的、枯萎的兰花。而在花盆的旁边,还摆着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用报纸糊成的、巴掌大的,断了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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