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驿站残垣内的最后一丝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如实质的紧张。
“十成。”
李玄的声音不响,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头扩散,久久不息。
王允枯槁的双手死死抓着车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李玄,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惊骇、疑虑、挣扎,最终都化作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燃起的疯狂火焰。他一生为官,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从未想过自己的暮年,竟要将身家性命,押在一场如此荒诞的豪赌之上。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架破旧的风箱。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十成?李公子……老夫知你智谋过人,但兵者,诡道也,亦是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何来……十成之说?”
他不是不信李玄,而是不敢信。那“十成”的把握,听起来不像是自信,更像是少年人的狂妄。
一旁的王武,虽然已被李玄说服,但此刻听到王允的质问,心也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他握着刀柄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驿站的角落里,那几名家丁早已被这场对话惊得面无人色,他们 huddled 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鹌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这场疯狂计划的祭品。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一角,貂蝉那张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李玄。连日的奔波与惊吓让她憔悴了许多,但此刻,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全然的、近乎盲目的信任。仿佛只要是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哪怕是天方夜谭,她也信。
李玄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他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即转向王允,神色重新变得肃然。
“王司徒此言甚是。兵行险着,本无十成之说。”李玄的语气平静下来,没有因为王允的质疑而有丝毫动摇,“但在我看来,黑风寨此敌,外强中干,破绽百出,取之,易如反掌。”
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蹲下身,将那张简陋的兽皮地图在地上完全铺开,用一块小石子压住边角。
“王司徒请看。”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条唯一的,通往山寨的盘山路上。
“此为正门,也是他们唯一设防之处。但贼人自恃天险,疏于防范,我与王武昨夜探查,外围三处岗哨,一处聚赌,两处酣睡,形同虚设。”
王允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呼吸微微一滞。
李玄的手指又移到了地图侧面,那片被画上骷髅头,代表着悬崖峭-壁的区域。
“此为绝地,亦是生门。昨夜,我与王武,便是从此处潜入。”
“什么?”王允失声惊呼,他身后的家丁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从那样的绝壁潜入匪巢,这在他们听来,与神鬼之说无异。
王武挺直了胸膛,沉声道:“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若非亲身经历,属下亦不敢相信。”
有了王武的佐证,王允脸上的惊疑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震撼。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李玄并不在意他们的惊骇,继续冷静地分析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将一幅清晰的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其二,天时。昨夜我探听到,明日午时,是那黑风寨大当家牛霸天的四十寿辰。届时,寨中必然大排筵宴,群贼畅饮。酒酣耳热之际,便是他们防备最松懈,心神最麻痹之时。”
“寿宴……”王允喃喃自语,他那颗属于政治家的心脏开始重新搏动。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一丝机会的味道。
“其三,地利。”李玄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聚义厅和旁边的粮仓。“此二处,乃山寨心脏。我观其粮仓,以木石搭建,干燥易燃。明日午时,只需一把火,便可引开寨中绝大部分贼人。救火如救命,粮草乃贼寇命脉,他们必定倾巢而出。”
“火烧粮仓,调虎离山?”王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混乱的场面。
“正是。”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和混乱吸引,那座守卫空虚的聚义厅,便是牛霸天的葬身之地。”
他看着王武:“届时,由王武以神射之术,于暗处取其首级。匪首一死,群龙无首,贼众必定大乱。”
王武闻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种名为“百步穿杨”的自信,让他感觉手中的弓已在渴望饮血。
王允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李玄为他描绘的这幅图景,环环相扣,大胆而又精妙,让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人,很快便抓住了计划中最薄弱,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釜底抽薪,斩首夺帅……好计策!”王允先是赞叹,随即话锋一转,眉头紧锁,“可是,李公子,这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变数。你如何保证,我们放火之时,贼人不先发现我们?又如何保证,牛霸天一定在聚义厅内?最重要的是,仅凭我们二人之力,即便杀了牛霸天,面对数百乱匪,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后果,不言而喻。
“王司徒问到了关键。”李玄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老司徒已经彻底从惊恐中走出,开始以一个谋划者的身份来思考问题了。
“要让这场大火烧得更旺,要让这场混乱变得无可救药,我们还需要一味药引。”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地牢。
“在那山寨后方的地牢里,还囚禁着十几个被他们掳掠来的女子。”
听到“女子”二字,貂蝉掀开车帘的手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王允一愣:“女子?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
“不。”李玄摇了摇头,“她们不是弱女子,她们是被压抑的火山,是浸满了火油的干柴。她们的恐惧与仇恨,是这世上最猛烈的引火之物。”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试想一下,王司徒。当粮仓的大火冲天而起,山寨前方乱作一团之时,后方的地牢,也同时发生了暴动。被囚的女子们冲出牢笼,四处奔逃,尖叫哭喊,甚至……纵火复仇。两处起火,前后夹击,整个山寨,将彻底陷入瘫痪。贼人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大乱,到那时,他们还有谁会注意到,已经潜入聚义厅的我们?”
王允呆住了。
他张着嘴,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李玄所描述的场景。前方是粮仓的滔天大火,后方是地牢的惊天暴动,匪首又在此时被一箭穿喉,死于非命。这三者同时发生,对于一群纪律涣散的山贼而言,其打击是毁灭性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攻心之计了,这是诛心之策!
“妙……实在是妙!”王允忍不住击节赞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因激动而泛起一层病态的红晕,“如此一来,贼人自顾不暇,我等便可从容行事,一击致命!届时,只需登高一呼,匪首已死,降者不杀,大事可定!”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着一支兵马,与故友张邈平起平坐,共商勤王大计的场面。
然而,兴奋过后,那个最根本的问题再次浮现。
“可是,”王允的热情稍稍冷却,他看着李玄,眼中带着一丝困惑,“那些女子,已被吓破了胆,如何能策动她们在关键时刻发起暴动?这……恐怕比登天还难。”
驿站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计划再完美,如果最关键的一环无法实现,那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李玄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那张兽皮地图上。
“她们之中,有一个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有一个人,她的脊梁没有断。只要能点燃她心中的火,她就能点燃所有人的。”
“那要如何……点燃?”王允追问道。
李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目光投向了远处那座在晨光中轮廓愈发清晰的黑风寨。
清晨的风,吹动着他额前的发丝,也吹动着他单薄的衣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柄即将离弦的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回过头,看着众人期盼又紧张的眼神,平静地吐出了答案。
“我去。我再去一次。”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不可!”王允第一个失声反对,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公子,万万不可!白天潜入,比夜晚凶险百倍!一旦被发现,再无生还的可能!”
王武也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公子,此行太过凶险,请让属下去!”
李玄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看着王武,又看了看王允,最后目光落在了车帘后那张担忧的俏脸上。
“王武,你的任务,是养精蓄锐,明日午时,你的箭,将决定我们的生死。至于王司徒,”他笑了笑,“您要做的,是准备好接管一座山寨。”
他的笑容里,有一种令人心安,又令人心悸的自信。
“放心,我只是去送一封信,递一个火种。”
说完,他不顾众人的劝阻,转身便朝着驿站外走去。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王允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他看着那个在晨光中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个年轻人,他要去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凶险万分的贼寇巢穴。
更像是去自家的后花园里,赴一个早就定好的,关于天下未来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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