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长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刚从县里回来不久,屁股还没坐热,就处理了好几件积压的公务。但他心里清楚,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过是主菜上桌前的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是马德才的倒台,以及这件事背后那潭深不见底的水。
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昏黄的天色上。
一切都按照剧本上演了,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彻底。周书记的雷霆手段,纪委的当众抓人,都显示出这把刀递得恰到好处。他成功地摘除了马德才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为自己的仕途扫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
可他高兴不起来。
每当他回想起自己坐在周书记办公室里,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回想起那个躲在幕后,仅仅用一封匿名信就逼得他不得不亲自“递刀”的年轻人,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个叫陈默的年轻人,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却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用最轻巧的手段,撬动最沉重的棋子。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自己养的猎犬,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它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猎物。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刘镇长的思绪。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将脸上那丝阴沉收敛得干干净净,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他刚刚还在心里琢磨的那个“幽灵”。
陈默。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神色平静,眼神清澈,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实习生,人畜无害。
可刘镇长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来了。他来干什么?炫耀?摊牌?还是……索要他应得的报酬?
“小陈啊,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快坐,快坐。”刘镇长热情地站起身,亲自绕出办公桌,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表现得像一个关怀下属的好领导。
“谢谢刘镇长,我不坐了,汇报个事就走。”陈默微微躬身,态度谦恭,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感,让刘镇长心里更没底了。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笑呵呵地问道:“哦?什么事啊,这么郑重其事?”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陈默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考虑。毕竟,这个人情,他认。
陈默没有绕圈子,他知道对付这种老狐狸,任何花招都是多余的。
“刘镇长,刚才我接到了市里秦雪女士的电话。”
听到“秦雪”这个名字,刘镇长的眼皮跳了一下。正主来了。
“秦女士……对马德才的处理结果,还满意吧?”刘镇长试探着问,眼睛却死死盯着陈默的脸,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然而,陈默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秦女士没有提马德才的事。”陈默的回答,让刘镇长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提?这怎么可能?不提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她……”
“秦女士说,为了回报家乡,她决定,将公司下一个季度的服装生产基地项目,落户在我们青石镇。”陈默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刘镇长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你说什么?”刘镇长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服装生产基地?落户青石镇?
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作为一镇之长,他太清楚这几个字的分量了。青石镇是什么地方?国家级贫困县里的贫困乡镇!全镇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够给老师们发工资的。他上任以来,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拉来的最大一笔“投资”,不过是县里某个老板开的养猪场,占地三亩,投资二十万,还不够他向上级写报告吹牛的。
现在,一个真正的,来自市里大公司的,生产基地项目?
这……这是在做梦吗?
“小陈,你……你再说一遍?哪个项目?”刘镇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张久经官场风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震惊。
“秦雪女士公司的服装生产基地项目。”陈默重复了一遍,语气依然平静,“据秦女士说,初步投资规模,不会低于一个亿。”
一个亿!
刘镇长感觉自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了,浑身都麻了。他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无数金光闪闪的Gdp数字,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一排排崭新的厂房,以及县里、市里领导那一张张赞许的笑脸……
有了这个项目,他代理镇长的“代理”二字,可以立刻拿掉!不仅如此,这笔滔天的政绩,足以让他成为整个县里最耀眼的政治新星,未来的县领导班子,几乎已经给他预留好了一个位置!
狂喜!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但仅仅三秒钟后,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刺骨的冰冷,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他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得力的下属,而是像在看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为什么?
为什么秦雪早不投资,晚不投资,偏偏在马德才倒台的今天,决定投资?
为什么这份天大的馅饼,不是通过县里、镇里任何官方渠道,而是由陈默这个不起眼的小科员,用一种近乎“通知”的口吻,告诉自己?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个项目,不是给青石镇的,也不是给他刘镇长的。这是秦雪给陈默的报酬!是陈默扳倒马德才之后,应得的战利品!
自己呢?自己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递刀的工具人。一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一个被人家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着数钱的傻子。
刘镇长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他自诩为“笑面虎”,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可今天,他才发现,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他先是用一封信,逼着自己去干掉马德才,让自己欠下他一个“消除隐患”的人情。然后,他再把扳倒马德才换来的“政绩”,作为礼物,送到自己面前。
吃,还是不吃?
吃,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他手中的棋子,以后都要仰他鼻息。
不吃?他敢不吃吗?这可是一个亿的政绩!是能决定他后半辈子政治生命的通天阶梯!他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
这一刻,刘镇长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心中那点残存的轻视和掌控欲,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惊惧和……一丝绝望。
他完全看不透这个人。
他不知道陈默的背后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更不知道他下一步棋,会落在哪里。这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已知的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刘镇长的脸色阴晴不定,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默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知道,刘镇长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他也没有催促,只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人情账本上,刘镇长对他的“仇怨值”,那一栏代表“忌惮”的负数,正在飞速飙升。
-200……-500……-1000……
很好,越怕,就越好控制。
许久,刘镇长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惊、狂喜、恐惧、憋屈,全都吐出去。他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复杂和僵硬。
“小陈啊,你……你可真是我们青石镇的福将啊!”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听起来像夸奖,又像感叹,“这……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激动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是在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不行,这么大的事,我必须马上向周书记汇报!不,要先成立一个项目筹备小组,最高规格!我亲自担任组长!”
陈默看着他略显浮夸的表演,没有戳破。
“刘镇长,”他开口道,“秦女士明天会派助理送来正式的投资意向书。”
“好好好!我亲自去门口迎接!”刘镇长立刻应道。
“另外,”陈默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钩子,“秦女士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刘镇长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陈默:“什么要求?”
ps:你猜,秦雪提出的这个“小小的要求”,会让刘镇长做出怎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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