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陆远的世界被分成了两半。
门外,是权力、是斗争、是需要谨言慎行的现实舞台。门内,是尘埃、是寂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王国。
钱立国和刘振华大概会觉得,他们成功地将一头初出茅庐的猛虎,关进了一座纸糊的笼子。他们会想象着陆远在这里,被日复一日的枯燥和被遗忘的落寞所吞噬,最终磨平棱角,锐气全无,变成一个和这些档案一样,蒙尘、褪色、无声无息的摆设。
陆远甚至能想象出钱立国在办公室里,端着茶杯,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对心腹说:“那个陆远,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让他去守仓库,他还真就感恩戴德地去了。年轻人嘛,给他个副主任的帽子戴着,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想到这里,陆远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没有急着去翻阅那些核心档案,而是在这间巨大的档案室里,慢悠悠地踱起了步。他像一个刚刚接收了自己领地的君王,不急不躁地巡视着每一寸疆土。
他先是找到了扫帚和抹布,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自己要用的那张办公桌和椅子擦得一尘不染。然后,他又烧了一壶水,泡了一杯浓茶。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但在这种环境下,氤氲的茶香仿佛为这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注入了一丝活气。
下午,办事员小张果然探头探脑地过来看了一眼。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新来的陆副主任,正端着一个大茶缸,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堆故纸当中,面前摊着一份十几年前的《安河日报》合订本,看得津津有味,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研究什么国家机密。
“陆主任。”小张试探着叫了一声。
陆远像是刚从报纸的海洋里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几分自嘲的笑容:“哦,是小张啊。有事?”
“没,没什么事。钱主任让我过来问问,您这边还缺什么不?”
“缺啊。”陆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小张心里一紧,以为他要提什么要求。
只听陆远慢悠悠地说道:“缺个棋盘,再缺个能陪我下棋的。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陪我这‘退休老干部’杀两盘。”
小张一愣,随即干笑两声:“陆主任您真会开玩笑。您忙,您忙,我先不打扰了。”
说完,他像逃一样地溜走了。
看着小张的背影,陆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末。他知道,用不了半个小时,自己这番“不思进取、自暴自弃”的言行,就会原封不动地传到钱立国的耳朵里。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要扮演的,是一个【甘于寂寞的研究员】。这个角色,对外要表现出安于现状、胸无大志的颓唐,对内,则需要有水滴石穿的耐心和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敏锐。
送走了探子,表演正式结束。
陆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他站起身,走到那排写着“人事任免”的档案架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那些泛黄的标签。
“系统,激活角色卡——【甘于寂寞的研究员】。”
【叮!角色卡【甘于寂寞的研究员】已激活。】
【角色特性:专注力提升300%,记忆宫殿构建速度提升200%,信息关联分析能力激活。】
【角色台词范例:“别吵,我跟历史谈谈心。”】
陆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搬来一把梯子,取下了最顶层,也是年份最久远的一份档案——【安河县建县初期干部履历档案(1950-1960)】。
灰尘扑簌簌地落下,呛得人想咳嗽。
陆远小心翼翼地将档案盒捧到桌上,像打开一件稀世珍宝般,解开了上面的系绳。
扑面而来的,是历史的霉味。
但对陆远来说,这比任何香水都更让他感到兴奋。
他没有急着去寻找那些大人物的踪迹,而是从头开始,一页一页,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下去。
他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在系统能力的加持下,那些枯燥的文字、表格、照片,在他眼中自动分解、重组,然后被分门别类地存入他脑中的“记忆宫殿”。
张三,男,1925年生,贫农出身,1952年任红星公社书记……
李四,男,1928年生,土改积极分子,1955年任县供销社副主任……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信息,在陆远的脑海里,开始慢慢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关系网。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看完了整整一个十年的干部履历。
当他放下最后一份档案时,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脑海里,已经构建起了一幅安河县最初的权力结构图谱。谁是南下的老干部,谁是本地提拔的积极分子,他们之间因为工作关系,形成了哪些最初的派系雏形。
这些,就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陆远彻底沉浸在了这座信息的宝库里。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白天依旧是那副喝茶看报、无所事事的模样。小张来过几次,甚至钱立国也亲自“路过”了一趟,看到的都是那个安于现状的“陆老头”。
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了。
所有人都确信,罗书记提拔起来的这颗“新星”,已经在这间阴暗的档案室里,彻底熄灭了光芒。
而当档案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关上之后,陆远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像一个贪婪的学者,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他看完了所有的人事档案,又开始看历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从报告的措辞变化,他能分析出每一届领导班子的执政风格和权力核心的变迁。
他又去翻阅那些重大项目的卷宗,从水库修建到工厂改制,从道路规划到城市开发。每一个项目背后,都牵扯着资金的流向、土地的征用和人事的安排。谁在项目中获益,谁又在项目后被调离,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被陆远用一根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他甚至还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他发现如今在县里以严肃着称的常务副县长,在八十年代初的一份检讨书里,深刻反省了自己因为嘴馋,偷吃了生产队试验田里两个西瓜的“严重错误”,言辞恳切,令人啼笑皆非。
他还发现,那位一心想把他按死的刘振华副书记,其岳父在九十年代初的一次国企改制中,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县属罐头厂,而当时负责评估和主持这次改制工作的,正是刘振华本人。档案里写得天衣无缝,合理合法,但陆远从另一份关于罐头厂土地置换的文件里,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这些秘密,大大小小,有的能让人会心一笑,有的则足以掀起一场官场地震。
它们都被封存在这些无人问津的故纸堆里,静静地等待着。
陆远就像一个耐心的矿工,每天都在这座富矿里挖掘、筛选、提纯。他不动声色,将所有有价值的信息,都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亮出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这些信息变成最致命武器的机会。
这天下午,陆远正在整理一批关于县水利局的旧档案。这些档案大多是技术图纸和勘探报告,枯燥乏味。
他耐着性子一份份地翻阅归类,当他拿起一份标记为【1985年,关于城北白马河水利枢纽工程项目搁置情况的说明】的薄薄卷宗时,手指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项目他有点印象,在之前的政府工作报告里看到过,是当年县里的头号工程,不知为何,声势浩大地搞了一半,突然就停了。报告里只用“因技术条件不成熟及资金问题”一笔带过。
他随手翻开了卷宗。
里面只有几页纸,一份是项目停工的申请报告,另一份,则是一份处分决定。
“经县委研究决定,免去石长青同志县水利局局长、d组书记职务,调任县史志办担任副主任……”
石长青?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陆远继续往下看,处分理由是石长青在项目推进中,刚愎自用,不听专家劝阻,导致项目出现重大安全隐患,造成了国家财产的巨大浪费。
一份典型的项目失败、领导担责的处分文件。
陆远本想将其放回原处,但目光扫过文件末尾的签发人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县委书记签章的旁边,还有一个“副组长”的签名。
那个名字,龙飞凤舞,笔锋锐利,陆远却再熟悉不过。
——刘振华。
三十多年前,刘振华就已经是这个项目的副组长了?
陆远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份卷宗上。
他仔细地阅读着每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在报告的末尾,附着一份专家组的意见书,上面罗列了项目存在的几大技术难题。
然而,当陆远看到专家组名单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立刻从另一堆档案里,翻出了当年的县政府人员名录。
他惊愕地发现,专家组里的一位核心成员,水文地质专家吴教授,在项目被叫停的第二个月,就因为“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被调离了安河县。
而另一位提出反对意见的工程师,则在同年年底,被以“能力不足”为由,下放到了最偏远的一个乡镇水利站。
一个项目失败,局长被免职,核心技术人员一个被调离,一个被下放。
这……正常吗?
陆远靠在冰冷的铁架上,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将那份处分决定举到光线底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地审视着纸张。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张已经泛黄的纸页背面,因为年代久远,正面用钢笔书写的字迹,隐隐透了过来。
在“石长青”三个字的背面,透过光线,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名字的墨迹。
那墨迹很淡,几乎与纸张的颜色融为一体,但陆远凭借着系统强化过的视力,还是勉强辨认了出来。
那是一个被涂改液覆盖,又在上面重新写上“石长青”的名字。
而被覆盖掉的那个原始签名,虽然模糊,但那熟悉的笔锋轮廓,分明指向了另一个人。
陆远的心,在这一刻,狂跳不止。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被埋藏了三十多年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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