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子监时，天已大亮。
沈清弦身上的伤被苏月明仔细处理过，换了干净衣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却挥之不去。
几人聚在谢允之的斋舍内，气氛凝重。
“影的目标是皇宫。”沈清弦开口，声音带着失血后的沙哑，“他对皇宫防卫和暗卫运作方式了如指掌。太子如今……未必完全可信。”
萧景珩猛地攥紧拳头：“他敢！”
“他没什么不敢的。”谢允之摇着扇子，眼神锐利，“清弦的身份暴露，他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可能在宫内早有内应。”
陆沉舟一拳砸在桌上：“那就杀进去！保护陛下！”
“莽撞！”谢允之打断他，“无诏带兵入宫，是谋逆大罪！正好给了‘影’借口，说不定这正是他想要的。”
“那怎么办？难道干等着？”赵无咎急得团团转。
沈清弦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宫墙：“等。等他先动。”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不能毫无准备。”
她开始部署，条理清晰，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暗卫统领。
“谢允之，你利用谢家的人脉和我的旧日渠道，务必盯死皇宫各门动向，尤其是换防和物资调配，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明白。”谢允之郑重点头。
“陆沉舟，你联络镇国公，将‘影’现世的消息告知，请他务必稳住京畿大营，没有确切消息，绝不可轻举妄动。同时，挑选一批绝对忠诚、身手好的陆家亲兵，随时待命。”
“好！”陆沉舟眼中燃起战意。
“赵无咎。”
“在！”赵无咎一个激灵。
“你的钱，这次要派上大用场。动用所有商会网络，搜集一切关于陌生势力在京城活动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人员、兵器、粮草的流动。钱不够，找我。”
赵无咎拍着胸脯：“博士放心！砸锅卖铁我也把消息给您弄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萧景珩身上。
萧景珩立刻挺直背脊，眼神灼灼地看着她，等着分配任务。
沈清弦沉默了一下：“世子，你……”
“我不走！”萧景珩打断她，语气执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让我回王府躲着？或者去宫里报信？没用！‘影’既然敢动手，宫里现在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沈清弦，眼睛死死盯着她：“你休想再撇下我单独行动！”
沈清弦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移开视线，淡淡开口：“随你。”
萧景珩愣了一下，随即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她这是同意了？
“你的任务，”沈清弦继续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守好国子监。这里是我们的根基，不能乱。同时，利用你的身份，尽可能联系你能信任的皇室宗亲，将消息委婉传递，让他们有所防备。”
“好！交给我！”萧景珩用力点头，像是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军令。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夜幕再次降临。
京城表面依旧繁华喧嚣，但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已经开始蔓延。
谢允之那边不断有零碎消息传来。
“西华门守将半个时辰前换防，接任者是原副将，此人曾因酗酒被申饬，背景存疑。”
“宫内采买的车队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出宫，回来时，车轮印迹深了许多。”
“巡夜御林军的路线，有三处出现了细微调整……”
一条条信息汇聚，拼凑出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沈清弦站在窗边，望着皇宫方向那片被灯火映亮的夜空，眼神冰冷。
快了。
子时刚过。
一道尖锐的、几乎要划破夜空的响箭声，猛地从皇宫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隐隐约约的、如同潮水般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
来了！
斋舍的门被猛地推开，谢允之快步走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宫门落锁了！里面火光冲天！是宫变！”
几乎同时，陆沉舟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京畿大营外出现不明军队拦截！我爹被绊住了！暂时无法入京勤王！”
赵无咎连滚爬爬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乱了！全乱了！街上好多黑衣人见人就杀！说是捉拿叛党！”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影”动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
萧景珩猛地看向沈清弦，声音因紧张而发干：“现在……怎么办？”
沈清弦缓缓转过身。
窗外冲天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的眼神，却在这一片混乱中，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锐利。
“等的就是现在。”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们封了宫门，乱了京城，绊住了援军。以为这样就能成事？”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惜，他们算漏了一点。”
她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年轻却坚定的面孔。
“我们，还在。”
她拿起靠在墙边的、久违的戒尺，手指缓缓抚过冰冷的尺身。
“陆沉舟，带你的人，清剿街上作乱的黑衣人，稳住京城秩序，打通通往皇宫的最近道路！”
“是！”
“谢允之，找出宫内信号被干扰的源头，想办法将里面的消息传出来，或者将我们的消息送进去！”
“明白！”
“赵无咎，开放你赵家所有粮铺、药铺，安抚百姓，救治伤员！”
“交给我！”
最后，她看向萧景珩，将戒尺递到他面前。
“敢不敢，跟我杀进去？”
萧景珩看着她递来的戒尺，看着她眼中那簇跳动的、名为信任的火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一把接过戒尺，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走！”
宫变之夜，血色弥漫。
而几个年轻的身影，逆着慌乱的人流，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座风暴中心的——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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