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金属印记在指尖翻转，冰冷刺骨。
沈清弦坐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却化不开她眼底的寒冰。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了一下午。
“影”是在逼她做选择。用这种她无法忽视的方式。
不去，就意味着示弱，意味着将主动权拱手相让。她会被动地等待“影”出招，等待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冷箭。国子监，萧景珩他们，都可能成为目标。
她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去……
那就正中“影”的下怀。他必然布好了局，等着她往里跳。
风险极大。很可能有去无回。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小木箱上。里面放着一些零碎物件，其中有一枚特制的烟火信号管，是之前萧景珩不知用什么法子，偷偷塞给她的。
“要是……要是遇到麻烦，就放这个。”他当时别开脸，耳根通红，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小爷我……我肯定第一个到！”
那副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笨拙地表达关心的样子，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沈清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涩。
她站起身，走到木箱前，拿出那枚信号烟火。小巧，却沉甸甸的。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一个陷阱里。
她需要后手。
一个能在绝境中，带来一线生机的后手。
将这枚烟火带在身上？不，“影”太了解她，搜身是必然的。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最后，落在了萧景珩常翻的那扇窗户下的书案上。
那是他以前最爱待的地方，赖着不走，叽叽喳喳。
她走过去，手指在书案底部摸索了片刻，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榫卯接缝处，轻轻一按，一个小小的暗格弹了出来。
这是她很早之前就发现的，从未用过。
将信号烟火小心地放入暗格，推回。
动作干脆利落。
这样，就算她回不来，只要他们发现她不见了，只要萧景珩……还记得这个地方，或许就能找到线索。
做完这一切，窗外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夜幕降临。
国子监内点起了灯笼，影影绰绰。
沈清弦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长发利落地束起。她没有带戒尺，只在袖中藏了几枚淬了麻药的细针，以及一柄贴身的匕首。
“影”教她的东西，她从未忘记。
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小院，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国子监后墙一处僻静的角落。
那里，果然有了一处新的标记。
指向城外，旗亭。
果然是他。连地点都选得如此有“意义”。旗亭，那是她第一次独立执行暗杀任务的地方。
沈清弦眼神更冷。
她没有丝毫犹豫，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翻过高墙，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
……
旗亭在城外十里坡，早已废弃多年。
残破的亭子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见。
沈清弦停在离旗亭百步远的一棵枯树后，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亭子里，空无一人。
但她的皮肤能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中，至少潜伏着不下十道气息。沉稳，内敛，都是高手。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迈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一步步走向旗亭，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不是走向龙潭虎穴，而是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就在她踏入旗亭范围的那一刻。
一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亭子的残破栏杆上。
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带着半张冰冷的玄铁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削薄紧抿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即使隔着面具，即使多年未见，沈清弦也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冰冷，锐利，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温度。
像毒蛇的信子。
“影”。
他看着她，削薄的唇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僵硬的弧度。
“弦。”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居阴影的潮湿感，“你来了。”
沈清弦停下脚步，与他隔着十步的距离对视。
“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她开口，声音比这夜风更冷。
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难听。
“不，我很欣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刮过她的脸，“看来国子监的安逸，还没有完全磨掉你的爪子。还能认出我的标记，还敢独自前来。”
“少废话。”沈清弦不想与他叙旧，“找我什么事？”
影从栏杆上跳下，落地无声。他慢慢踱步，靠近。
“我来，是给你一个机会。”他停在沈清弦五步之外，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已是极度危险。
“机会？”
“一个摆脱棋子命运，掌握自己人生的机会。”影的声音带着蛊惑，“太子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如今用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待到你无用时，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当年好多少。”
沈清弦面无表情：“所以？”
“所以，加入我们。”影张开双手，尽管动作很轻微，但周围的黑暗中，气息瞬间变得凌厉，锁定了沈清弦。
“我们？”沈清弦挑眉。
“暗卫，不该是皇权脚下摇尾乞怜的狗！”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疯狂，“我们拥有最强的力量，最隐秘的网络！凭什么要听命于那些庸碌之辈？我们可以建立新的秩序！一个由我们掌控的秩序！”
他盯着沈清弦，眼神狂热：“弦，回来帮我！你是我最出色的作品！我们联手，这天下，唾手可得！”
沈清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被她视为“老师”的人，如今像个沉浸在自己野心里的疯子。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说完了？”她问。
影的狂热僵在脸上。
沈清弦缓缓抽出袖中的匕首，冰凉的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你的野心，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你现在，威胁到了我在意的人和地方。”
她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向影。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腕一抖，数道寒芒疾射向影的面门！
同时，她身形暴退，毫不犹豫地向着来路冲去！
谈判破裂！
唯有死战，或……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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