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山有意讽刺,碍于一个是君一个是臣,王传今尴尬地笑笑,弯腰行礼:“回陛下,许是这几日担心您的身体,没睡好。”
“是吗?”李云山冷笑,转身离开,回到承天殿,一口血哇啦地吐出,随后捂着胸猛烈咳嗽。
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沾了红色一大滩血,他身后的张小宝瞬间冲过去,将他扶住:“陛下,快到床上坐。”
黄恙已经跑到殿内,叫醒一旁睡觉打鼾的黄光丘,将情况那么一说,两说着手准备治疗李云山。
只要不死,日日喝药到完全痊愈,李云山便不会出问题,姚纤坐在厢房窗前徐徐想着,不久前,宣旨太监已携圣旨出发,明日起,李忝便会进皇宫跟众臣一起议政。
南朝的权力中心,终究还是进来了。她一边想一边起身,命杜云珂他们制的药已经好了,只要早晚吃一粒,便能压制毒性,一直吃到身体康健后,完全不是问题。
李云山这张龙床完全成了病床,现如今也被各种药腌入味,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黄恙、黄光丘二人忙忙碌碌,只能时不时叹口气。
对于能活多久,李云山心中完全没有数,当姚纤拿着药瓶走进来时,他的眼神亮起来,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又痛又痒,呼吸像卡痰的狗叫,什么都说不清楚。
“陛下,这药您早晚一粒,一直吃到茶箐毒性消失,就不用吃了。”
事前大家都有知道这事,姚纤仍重复一遍,临朝议政时她躲在龙座后,君臣商议的内容她听得明明白白,重新彻查张怀文的事,那么她也会被纳入嫌疑人中。
吃了药,李云山只觉心中那团鼓鼓囊囊的气消失不见,呼吸变得顺畅,说话也不费力,撑着床垫坐起,朝姚纤招手:“你过来,将张怀文如何死的,全告诉我。”
姚纤原有些迟疑,她不确定李云山是否会信自己,片刻后,她走过去,李云山又示意她拉张凳子来坐。
她只好走到旁的客厅,将凳子拉到床前坐下,李云山便点头:“开始吧。”
姚纤吞了吞口水,想着当日的情况,又看看李云山的身前,他闭着眼靠在床头软枕上,不知是睡觉还是闭眼养神。
总之她开口了:“是死士,不知是哪家的,密密麻麻冲到南江城门来,彼时南江水灾刚褪去,张怀文便带着死士前来杀我们,因人太多,他又没有功夫傍身,不知道是被踩死的还是乱箭刺扎死的。
他死后,我们曾尝试找过他的尸体,但层层叠叠堆了那么多,直到尸体发臭发烂,也挖不出他来。
后来是疫病,因此我们必须处理这些尸体,才不至于让疫病加重。
陛下若是不信臣女的话,大可以去南江城问问正在重建家园的老百姓。”
说到激动处,姚纤一巴掌拍在旁桌子上,愤怒让桌子成了粉末,瓷器摔到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李云山睁开眼看了一下,随后闭上了。
他虚弱地开口:“生气归生气,别拿桌子撒气,一张桌子还是挺贵的。”
姚纤原以为李云山是不高兴他们的做法,没想到是心疼一张桌子,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劲,想开口问,被李云山的呼噜声吓一跳,只得起身离开。
三日后是赏菊宴,她也得去,京中女眷都会去,趁这个机会,她要摸清哪些女子会与家中男人讨论朝中局势。
离开皇宫,她回到镇国公府,李忝已经回到景王府,正在准备上任事宜,姚明钰则刚刚能下床,在花园走动时看见了姚纤,挥手打招呼:“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由于陛下苏醒,陆怀、陆星怀、陆星绪三个人该干活的干活、该上课的上课,镇国公府也安静下来。
进府时,姚纤特意让人别去打扰母亲、舅娘与表妹,自己则到姚明钰这边来,她将与李云山所聊的事告诉大哥,两人在花园一边走,一边套路李云山为什么要这般行事,半个时辰过去,两人也没得出个结果来。
陆惋正巧路过花园,想着去看看儿子,正巧看见女儿也在,想起前些日子闹得不大愉快,便堆出笑容来:“明钰、纤纤。”
两人还在说着,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默契闭嘴,转身朝正向这儿走来的陆惋行礼。
陆惋一身紫色秋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胭脂味,自从身体康健后,她又将女人喜欢的事情捡了回来,时不时绣一些丝帕,制作一双鞋子,还保持着当女儿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甚至连逛街都很少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姚明钰觉得诧异,身体虽然恢复得差不多,说起话来还是有些虚弱。
“三日后赏菊宴,母亲想给你讨个媳妇,你有看上的姑娘吗?母亲去说道说道。”
陆惋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挪到姚纤身上:“你妹妹都订婚了,你这当哥哥的要是再不娶亲,说不过去。”
“娘,就咱这个条件,京中贵女有几个敢嫁过来的,您就别急了,顺其自然。”
姚明钰对此感到不耐烦,摆摆手直接拒绝,陆惋脸色不太好,看向姚纤:“纤纤,快帮为娘劝劝你哥哥。”
姚纤也觉得莫名其妙,出声拒绝:“娘,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哥哥若是有喜欢的,那还好说,若是没有,再等等看吧,况且谁知道婚姻会不会带来幸福呢,您别急,这种时候就别来瞎掺和了。”
姚纤话一出口,竟看见陆惋掉下泪来,她很诧异,往常母亲从不是这样的,往常她很好说话,也想的长远,怎么和离之后,只想着眼前的事,从不往后考虑呢?
“娘,儿子跟纤纤还有话要说,婚姻大事事后再考虑吧,纤纤,我们去屋里聊。”
“好,娘,您就别操心大哥的婚事了,现在我们有比婚事更重要的事情。”姚纤临走时仍在安慰陆惋,瞧着她脸上不甘心的表情,摇摇头追上姚明钰。
别林苑中进进出出只有小厮,连一个女人的脸都看不见,要知道在相府,伺候姚明钰的还有那么几个女人在。
原以为他跟其他府公子哥一样,既是丫鬟也是通房,用来解决生理所需,看来那都是父亲强制给的,他又无法解决,要是能有一处自己的宅邸就好了。
姚纤在心中默默念着,打算这几天去找秋溪,要一处安全的宅邸,好让娘、大哥离开镇国公府,分出去住,至少这样不会想太多事,虽然娘是镇国公的妹妹,可世间环境一直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经受这样的熏陶,陆惋自不例外,待在镇国公府时间一长,她变得焦虑、情绪不稳定,甚至日日担心女儿、儿子的安危,可是她找不到如何释放,只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踏入情绪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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