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枕安沉默,眼前竟然晃过灭门那一瞬,梅妗将三岁的她抱起,瞬间逃离火海,后将她带在身边养了一段时日,临走时交给下属抚养。
她至今仍记得梅妗走时说的话:“安安,当你拿出足够的毅力时,上天就会给你开一条缝,所谓人定胜天,定的便是决心。”
狂风刮得她站不住脚,猛然回头,南江城门已堵了一半,一滴泪从她的左眼落下,右手松开如月剑,难以置信地抬头抹掉左脸的泪水,跟着自嘲地笑着:“是了,人定胜天,姚纤,我跟瞿观音去其他城市购买物资,钱由我私人出。”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抱着剑走到瞿观音身前:“郡主说,让我们分批去其他城市购买物资。”
“附近城市吗?”瞿观音当真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前方干活的下属吼了一声,“诸位,来新活了,手上的事都停一停。”
瞿观音这边停下撤退,马上有人补上去,胡枕安瞧着他带人过来,忙趟过水迎上去:“瞿堂主,你这儿有多少人?”
“加上我二十八人,南江附近没受灾的城镇也就北边的云北城了,听闻南江城刺史张怀文就在云北,还带着城中大部分去那儿避难了。”
瞿观音正说着,李忝有事路过,听了这话,又绕回来:“南江城刺史?张怀文?”
“是他,张怀文张刺史,在大暴雨还未落下,就让人撤了,老百姓等着通知,城中世家贵族早跟着他去了云北避灾,身为父母官的他,去了就没再回来过。”
“很好,身为南江城的高官,只为自己与世家贵族服务,将老百姓的性命置于死地,樊跃,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远处樊跃正巧走来,听完,沉默地看着浑浊的洪水:“回殿下,我只是个本官正六品御史,他可是刺史,再往上爬就是六部高官了,下官就是有那个心,也找不到那个人啊,来时就没找到人影了。”
樊跃真诚地说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殿下,下官第一次到南江时,灾情还没这么重,询问刺史府中当差的,当初回臣说是去云北求支援,谁知道一呆就在那儿呆了这么久。”
李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了:“樊大人,既然两位前辈要去云北购买或者收集物资,你随他们一起去吧,若是遇到阻拦,就说是本宫授意,同时本宫会上告朝廷,将张怀文所作所为告诉父皇,以及你在此行中所作的事,成功是必须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樊跃望着比他还小上十岁的李忝,忍不住舔舔嘴唇:“殿下这话说的,难道就不怕陛下治您个欺君之罪吗?”
“那本宫便在后面加一句,樊大人若诚心办,物资、粮食都能买到。”
樊跃吞吞口水,他以下犯上犯了一次,再犯一次,恐会危及性命,去云北寻张怀文不是,不去也不行。
远处,姚纤听着声音,下水走来:“樊大人,殿下是圣上钦定的安抚使,您又是朝廷钦定的监察御史,都是为了此次天灾,既来了,就不能不管,您若是害怕,还有谁能保护南江,保护南江的百姓呢?”
樊跃沉默,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张怀文明显不愿意救助这座城的百姓,他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忝:“殿下,这张大人…”
“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让姚兄去一趟。”李忝摆摆手,目光看向远处洪水之中挖引水道的姚明钰。
“这…”樊跃心中一想,姚明钰是姚相的儿子,这对父子虽然不和,但毕竟是姚相唯一的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没命活,倒不如去云北拼一拼,“臣去,臣去。”
“很好,事成之后,本宫定如实汇报给父皇,这两位前辈以及他们带来的侠客会同你一起去,一路上小心为妙。”
樊跃苦笑着应下:“殿下考虑周全,臣这就跟胡大侠、瞿大侠上路。”
牛车、马车、牛与马都在树林另一边,因为那边地势比较高,胡枕安临走时拉着姚纤的手,仔细着:“我说的话希望你考虑下。”
“前辈放心,我已发了信下去,安岳遇难,会被梅花楼照顾的。”
“那便好,自今日开始,我就替你卖命了。”
姚纤沉默,忽然冷笑,转移话题:“我去帮忙了。”
大风大雨渐渐消失,午时前还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乌云压顶,午时后,阳光明媚,肌肤被阳光刺痛,浑浊的洪水被阳光这么一照,恶臭难闻,人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即使难受,也不得不拼命干下去。
于是,有第一个人晕倒在及腰的洪水中,砸出好大的水花,附近的人马上把他拉起,将他拉起后抬着往高处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夫,这里有人晕倒了!”
在后方忙碌的岳安然抬头,指着后面的山坡:“抬到那边去,大家有疲倦的慢慢减缓手上的动作,动作一定要轻缓,再慢慢往小山上爬,现在太阳大了,千万不要勉强,活着对南江才是最好的帮助。”
岳安然说着,见无人动,着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有命才能更好的建立家园。”
无人听,岳安然一着急,心一死,跟着昏迷的人向山坡上爬,没多久听到李忝的声音:“引水道挖的差不多了,往两边挖缓坡,让水进入引水道,杜锦、宋乡遇,你们让老弱妇孺去后面休息,再调一批人休息,后面轮着来干。”
“是,殿下。”
终于休息下来,许多人撑着最后一口气,倒在山坡上,精神好的来回拿药喂药,药丸只有一粒米那么大,入口即化,通过刺激胃部到处蹦跶,将体内的阴湿一点点吞噬。
“大家把人反过来,这是阴暑,服药后轻轻拍打背部,让阴气从后背散出去,”岳安然大声喊,手里拿着一根针一竹管消炎的酒,昏迷喘气时起伏大的,便用针刺激穴位,先将人唤醒,随后轻轻拍打背部,将气理顺。
不是很难的救治方式,八岁幼儿也能学会,好在救治及时,昏迷的人几乎都没问题,醒来后喝了清粥恢复气力,又开始忙碌起来。
姚纤带着人拿了一个锅熬药,眼见着带来的药越来越少,她去信给胡枕安:前辈,若云北官家不愿给物资,就听瞿观音前辈的,去寻梅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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