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性初显
尖锐的哨声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
紧急集合！两分钟！
陆远志从睡梦中惊醒，宿舍里已经乱作一团。黑暗中，新兵们像无头苍蝇般撞在一起，有人穿错了裤子，有人找不到鞋子。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跃下，凭着记忆摸到昨晚睡前摆放整齐的衣物，三十秒内穿戴完毕，抓起背包冲出门外。
操场上，周志刚如铁塔般矗立在探照灯下，冷眼看着陆续跑来的新兵。陆远志是第三个到达的，他迅速站定，调整着呼吸。陈峰紧随其后，而那个睡在角落、身材瘦弱的李翔则跌跌撞撞地最后一个跑来，作训帽都戴歪了。
两分十五秒！周志刚的声音像刀一样劈开晨雾，就这速度，敌人早把你们突突了！全体都有，俯卧撑五十个！
陆远志二话不说趴下开始做。冰凉的泥地透过作训服传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咬紧牙关，动作标准有力。做到三十个时，手臂已经酸胀不已，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陆远志，动作标准加十个！周志刚突然走到他面前蹲下，其他人偷懒我不管，但你得做标杆。
是！班长！陆远志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汗水滴在泥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坑。
当最后一个俯卧撑完成时，他的手臂已经抖得像筛糠，却硬是撑着没趴下。周志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今天训练科目：五公里武装越野！周志刚指着远处雾气笼罩的山路，最后三名没早饭！
陆远志活动了下手腕，检查背包带是否系紧。陈峰凑过来小声说：听说这路线有个外号叫断魂岭，去年练废了两个兵。
别听那些。陆远志紧了紧鞋带，跑就完了。
随着一声哨响，新兵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陆远志很快冲到第一梯队，呼吸均匀，步伐稳健。山路越来越陡，背包带勒进肩膀的肉里，但他顾不上调整，只是机械地迈步、摆臂。
转过一个山坳，他看见了落在后面的李翔。这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脸色惨白，每跑一步都像要摔倒，却仍倔强地向前挪动。
把背包给我！陆远志减速跑到李翔身边。
李翔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先走...别管我...
陆远志不由分说夺过李翔的背包，挎在胸前：跟紧我！调整呼吸，两步一吸两步一呼！
就这样，陆远志胸前背后各一个背包，带着李翔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向前跑。一个个新兵从他们身边超过，其中包括那个总用挑衅眼神看他的张天德。
远志，你自己跑吧...李翔的声音带着愧疚，我不想连累你...
闭嘴，留着力气跑步！陆远志呵斥道，咱们是一个班的，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当两人终于蹒跚着跑回终点时，操场上已经列队站好准备开饭的新兵们齐刷刷看向他们。周志刚站在终点线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陆远志！李翔！全连最后两名！周志刚的声音像炸雷，因为你们的拖累，三班今天没流动红旗！
陆远志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迷彩服：报告班长！是我的责任！
当然是你！周志刚突然暴怒，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战场上因为你一个人的妇人之仁，可能害死整个班！全体都有，立正！
新兵们瞬间绷直身体。
看看这两个废物！周志刚指着陆远志和李翔，军队讲集体荣誉，但更讲实力！弱者就该被淘汰！今天训练结束后，三班加练两小时！解散！
队伍散开，陆远志站在原地没动。李翔低着头，眼镜片上全是雾气：对不起，我...
别说了，陆远志把背包还给他，去洗把脸，一会儿还要训练。
食堂里飘来饭菜的香味，陆远志的胃像被钩子扯着一样疼。他咽了口唾沫，拎起水壶灌了一大口凉水。
傻子。张天德经过时冷笑一声，装什么英雄？
陆远志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他想起父亲的话：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实力才能让人闭嘴。
上午的训练是队列操练。烈日下，新兵们一遍遍练习立正、稍息、跨立。周志刚像鹰一样巡视着，不时用棍子敲打没绷直的膝盖。
陆远志！出列！周志刚突然命令，示范正步走！
陆远志深吸一口气，走到队列前。他挺直腰背，目视前方，手臂摆动有力，腿踢得笔直，脚掌离地二十五厘米，砸地有声。
看到没有？这才叫正步！周志刚对着其他新兵吼道，你们那叫老太太逛街！陆远志，继续走，走到他们学会为止！
陆远志就这样在操场上走了一个小时正步，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周志刚是在用这种方式同时惩罚和激励所有人。
午饭时间，陆远志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他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菜，陈峰坐在对面，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知道为啥班长对你特别吗？
陆远志摇摇头，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
我听老兵说，周班长是团里有名的，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尖子。陈峰眨眨眼，他这是看上你了。
少扯淡。陆远志喝了口汤，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下午的战术训练更加残酷。低姿匍匐通过铁丝网时，陆远志的手肘和膝盖很快磨出了血，但他咬紧牙关，速度丝毫不减。身后传来李翔的闷哼声——他的眼镜掉了，正眯着眼艰难前进。
训练结束，其他班的新兵已经解散，三班却要兑现早上的惩罚。周志刚不知从哪弄来两个轮胎，命令新兵们分组拖着轮胎跑圈。
陆远志主动要求和最瘦弱的李翔一组。当轮胎绳勒进肩膀的伤口时，他疼得眼前发黑，却一声不吭。
远志，换我来拖吧。李翔气喘吁吁地说。
你掌好方向就行！陆远志咬牙道，咱们三班不能让人看扁了！
夜幕降临时，加练终于结束。新兵们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周志刚背着手走过来，月光下他的轮廓像一尊雕塑。
今天表现最差的是李翔，周志刚的声音依然冷酷，但拖累全班的却是陆远志。知道为什么吗？
没人敢回答。
因为军队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周志刚突然提高音量，一个优秀的士兵，既要能冲锋陷阵，也要懂得顾全大局！陆远志，你今天的可能明天就会害死战友！明白吗？
明白！班长！陆远志嘶哑着回答。
声音太小！没吃饭吗？
明白！班长！陆远志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周志刚点点头：解散！陆远志留下！
等其他新兵都离开后，周志刚的表情略微松动：
陆远志伸出满是血泡的手掌。周志刚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些粉末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陆远志倒吸冷气，但他硬是没缩手。
不疼！
放屁！周志刚突然笑了，是男人都会疼，但军人得学会忍。今天你帮李翔，我不反对。但记住，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陆远志低头看着手掌上的药粉：班长，我错了。
错在哪？
不该因小失大，拖累全班成绩。
周志刚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错在你帮人的方式不对——要么一开始就别管他，要么就想办法让他跟上大部队！军队讲究的是整体战斗力，不是个人逞能！
陆远志抬起头，月光下周志刚的眼睛亮得吓人。
报告班长！我明白了！
滚吧，明天四点起来站岗。周志刚挥挥手，口令是。
回到宿舍，新兵们已经睡成一片。陆远志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床前，发现李翔正偷偷往他枕头下塞什么东西。等他躺下摸出来一看，是半块巧克力。
凌晨三点五十，陆远志悄悄起床，穿戴整齐去接岗。秋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持枪站在岗亭里，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
口令！黑暗中突然传来喝问。
忠诚！陆远志立即回答。
周志刚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检查了陆远志的持枪姿势，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为什么当兵要站岗吗？
保卫祖国，守护人民。陆远志背诵着新兵手册上的话。
空话。周志刚嗤笑一声，站岗是为了让你学会忍受孤独和寒冷，明白军人的责任就是要在所有人都睡着时保持清醒。
陆远志沉默片刻：班长，您当兵多少年了？
十二年。周志刚望着远处的山，我带的兵，有的提干了，有的退伍发财了，也有两个...永远留在了边境线上。
陆远志心头一震。
军人这职业，周志刚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下了连队，再想退缩就是逃兵了。
我不后悔。陆远志挺直腰板，我要成为最好的兵。
周志刚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扔过来：拿着，我的训练笔记。别让人看见。
陆远志接过本子，还没等道谢，周志刚已经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下岗后，陆远志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翻看笔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训练要领、战术技巧，甚至还有针对不同体型士兵的训练建议。最后一页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与未来的兵王共勉
陆远志合上本子，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窗外，启明星刚刚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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