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的汽笛声还在湖面回荡,陈墨的手指仍压在航线图的边缘。信号塔顶的齿轮咬合声规律如心跳,铜杆传来的震动顺着掌心爬向手臂。他正要开口,楚红袖已撞开守卫冲上平台,义肢与石阶碰撞发出金属脆响。
“护粮军撤了!”她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两淮制置使刚签的调令,五百人一个时辰内全数撤离,连哨楼都空了。”
陈墨指尖一顿,抬眼望北。地平线尽头,一道赤红火舌正撕开晨雾,浓烟翻滚升腾,遮住半边天空。风向偏东南,火势借力蔓延,稻田连片燃烧的噼啪声隐约可闻。
他一把抓起腰牌,砸向旗语传动机关。青铜机括咔哒咬合,警报齿轮层层启动,十二道指令瞬间传往各营。
“水龙计划,立即执行!”
话音未落,第一辆改装水车已从要塞侧门冲出,蒸汽泵嘶鸣,高压水柱喷射百步。后续十一辆沿铁轨疾驰,车轮碾过石基震得地面微颤。
陈墨翻身上马,缰绳一扯,战马前蹄扬起,直奔火场。途中他抽出随身竹尺,在马背上摊开小幅地形图。三万亩金穗稻核心区位于巢湖北岸洼地,四面环渠,唯有东侧一条土路通向粮仓主库。若火势失控,不仅今秋收成尽毁,连带存粮也难保。
赶到现场时,火海已吞噬大半个产区。佃农们提桶泼水,却连火线都近不了。热浪扑面,草木爆裂声此起彼伏。陈墨勒马停在渠边,翻身下地,蹲身拨开焦土。残骸中夹着几片麻袋碎片,布料边缘卷曲发黑,气味刺鼻。
他捏起一片凑近鼻端——硫磺混着动物油脂,还有淡淡的硝味。
这不是意外失火。
身后马蹄急响,慕容雪率连弩队抵达。她跃下马背,摘下背后羊皮卷递来:“空中哨鹰拍的图。”
陈墨展开一看,眉头紧锁。火源呈三角分布,分别位于稻田西北、东南与正南三处,间隔均等,燃烧同步。人为纵火无疑。
“风向原本偏西,”慕容雪指着图上标记,“但他们在东南角故意烧出一片缺口,引火头转向主粮仓方向。”
陈墨将图折好收入袖中,转身走向临时搭起的指挥棚。刚掀帘入内,完颜玉的追风隼破空而至,爪上缠着冰封铜管。他取下封蜡,抽出薄皮密信。
还未看完,柳如烟已快步进来,翡翠算盘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拨动珠串。
“漕河七条支流,”她声音清冷,“只有东渠能走大船。若今晚启运,明日辰时必入主干道。”
陈墨将密信递给她。纸上字迹潦草,却是千机阁特制药水所写,显影后露出一行关键信息:**三十万石军粮,分批转运青苇口,接应船只已备。**
“军粮?”慕容雪皱眉,“那是朝廷专营,谁敢私运?”
“所以才走暗渠。”陈墨走到桌前,铺开《坤舆万国全图》,抽出一根金穗稻秆当尺,比量漕河水道走向,“走官道需兵部勘验,走暗渠则只需买通几个闸口小吏。只要不惊动巡河司,神不知鬼不觉。”
楚红袖站在帐口,义肢轻叩地面。“蒸汽巡车可以伪装商队,沿岸跟踪。但若他们中途换船,我们很难锁定最终去向。”
“那就让他们自己暴露。”陈墨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你最熟悉账册流转,拟一份假账,混入我们安插在漕司的人手中。内容要足够诱人——比如标注某批粮食已掺入疫种,需紧急转运隔离。”
柳如烟眸光一闪,指尖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我可以做两套账。明账显示三十万石全数入库,暗账则记录‘特殊处理’批次,注明转运路线与接头暗号。只要他们查账,就会按假线索调动人手。”
“准。”陈墨点头,“假账今晚必须送进漕司文书房。另外,通知青苇口附近所有细作,盯死码头进出船只,尤其是夜间靠岸的。”
慕容雪上前一步:“我带连弩队潜伏两岸。梅花阵设在芦苇丛后,只监视不交火。一旦确认运粮船出现,立刻传讯。”
“不可强攻。”陈墨强调,“这批粮是诱饵,幕后之人必然设局等我们跳。我们要看的是——谁来提货,送往何处。”
楚红袖领命后即刻离去,调遣两辆蒸汽巡车改装为商队模样,车头加装货箱,烟囱涂成褐色,伪装成运送丝绸的徽州商行车队。
慕容雪召集连弩精锐,每人配发模块化铠甲组件,轻装简行,连夜奔赴青苇口。临行前她回头看了陈墨一眼:“若发现突厥印记或三皇子徽记,是否仍按原令行事?”
“传讯即可。”陈墨站在帐前,身影被灯火拉长,“我要知道他们到底走多远,牵出多少人。”
柳如烟回到账房,点燃油灯,取出特制墨汁与薄宣纸。她将算盘置于案侧,左手执笔,右手飞快拨动珠串,核算运力配比。每艘标准粮船载两千石,三十万石需一百五十艘。如此规模,不可能临时拼凑,必有长期合作的船帮参与。
她停下笔,在纸上画出一条虚线,连接青苇口与下游一处废弃转运站。此处不在官方登记名录中,却有深水泊位,曾是前朝私盐中转地。
“就是这里。”她低语。
笔尖蘸墨,开始誊写假账。第一行写着:“庚字库丙等粮三十万石,经查染疫风险,依令转移至备用仓,路线经东渠—青苇口—白鹭湾,接应者持朱雀令为凭。”
写完,她吹干墨迹,将纸折成小方,塞入空心簪中。
陈墨始终未离指挥帐。他坐在案后,面前摊着地图,手中稻秆不断移动,测算水流速度与航行时间。若敌船顺流而下,明日午时前可达白鹭湾;若中途停靠,则延迟不超过六个时辰。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留守的传令兵。
“水龙队回报,火势已控制在西南区,未波及主粮仓。但烧毁稻田超过一万五千亩,损失约八万石收成。”
陈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更沉。
八万石,够五万人吃上半年。而这把火,烧的不只是粮食,更是新政推行的根基。百姓看的是收成,是饭碗。若连粮仓都守不住,谈何废除士农工商?
他起身走到帐门,望向北方。火光仍未熄灭,夜空被映成暗红色。风里还带着焦味。
这时,柳如烟推门进来,将空心簪放在案上。
“假账已送出,最迟后日清晨会有回应。”
陈墨拿起簪子,轻轻一旋,底部弹出那张薄纸。他扫了一眼,放入袖中。
“接下来,等鱼上钩。”
他转身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
“传令下去,所有驿站加强文书稽查,凡涉及漕运调度的公文,一律抄录副本送千机阁备案。另外,让胡万三的船队暂缓远洋整备,随时准备封锁长江支流。”
柳如烟站在灯下,指尖抚过算盘边缘。火光映在她眼中,像一簇未熄的余烬。
陈墨低头看向地图,稻秆再次指向青苇口。他的手指缓缓压在那个点上,指节微微泛白。
帐外,最后一辆水龙车收回水管,蒸汽泵停止轰鸣。湖面恢复寂静,唯有风掠过焦土,卷起几片灰烬,飘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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