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残烬顺流漂远,最后一缕火光沉入水底。陈墨站在渡口石阶上,手中炭笔停在纸面,那条与金穗稻灌溉渠重合的敌军行进路线,像一道未愈的伤痕。他收笔,将图纸折起,塞入袖中,转身朝医庐方向走去。
夜风掠过耳畔,衣摆沾着灰屑。他未换下战袍,肩甲还残留着火药灼痕。抵达医庐时,守门学子低头行礼,声音压得很低:“李医师整日未进水米,只在案前口述药方,由侍女代笔。”
陈墨未应,推门而入。
室内药香浓重,烛火微晃。李青萝坐在案后,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在纸上缓慢移动,似在描摹无形纹路。她耳坠微颤,那枚藏药丸的银珠泛出极淡的蓝光,一闪即逝。
“今日技枢院试了新药碾机。”陈墨开口,声音平稳,“林文远主持,齿轮咬合顺畅,出粉细如尘。”
她手一顿,笔尖划破纸面。
“楚红袖的伤已清创,用的是你改良的金疮药。昨日她还能站起,试了铁臂三式。”他走近几步,“霹雳车也重启了,燃烧弹配比按你提的硫硝比例调,昨夜试射一次,火势蔓延四丈。”
李青萝缓缓放下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已看不见方子,也握不住针。你们何必……再送这些来?”
“因为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在用。”陈墨将一册《技枢院月录》放在案上,“没人是废人。只有放弃记录的人,才是真的死了。”
她没再说话,手指却慢慢抚上那本册子,一寸一寸,仿佛在读盲文。
次日清晨,医庐外搭起三间竹棚,挂上“解药研室”木牌。陈墨召来三名学子,皆曾参与过药材提纯与毒素分析。他当众打开一只陶罐,倒出金黄色液体——金穗稻发酵液,底部沉淀着细密晶体。
“曼陀罗毒侵目络,根源在神经麻痹。”他将液滴入试管,“我们已有解毒思路:以稻液中活性物激活代谢,辅以缓释剂控制毒性反扑。难点不在配方,而在稳定。”
学子之一接过试管,低声问:“若试药失败……”
“那就再试。”陈墨打断,“李医师试过多少次?她失明前最后一张方子,标注了十七处修改。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救她,是完成她未竟的推演。”
第一剂药在三日后制成。淡青色药液,气味微苦带甘。李青萝听闻后,竟主动伸手:“给我。”
药液入喉,不到一盏茶工夫,她忽然颤声:“有光……右眼,有一点亮。”
众人屏息。她努力睁眼,瞳孔微微收缩,却在第三日清晨,突然呕血,视力再度全失,脉搏紊乱。
陈墨连夜调出她历年药方手稿,一页页翻阅。直至子时,他停在一页边缘批注上:“冰蚕丝裹丸,缓释三日不散。”他抬眼问侍女:“北境战利品库中,可还有冰蚕丝?”
“仅存一卷,是阴山之战后缴获,未动用。”
“取来。”
消息传至耶律楚楚处时,天未亮。她解开皮囊,取出驯鹰秘药,吹响鹰笛。金翅雕振翅而起,直扑北境。两日后,追风隼归巢,爪部带伤,羽尖沾着紫色花粉。它将一卷银白丝线投入柳如烟手中,随即力竭坠地,喘息不止。
柳如烟取下丝线,指尖一捻:“未断裂,韧性尚存。”她又拨开羽毛,查看花粉,“从未见过。”
陈墨接过丝线,递入研室。学子以显微竹镜观察,发现冰蚕丝纤维中天然含有某种蛋白,可延缓毒素释放速度。他们立即将其融入新药基底,同时对照《风月录》中突厥巫医禁忌记录,剔除三味可能引发叠加反应的辅药。
第七日,新剂成。
药液呈琥珀色,静置时泛出微光。陈墨亲自端入内室。
李青萝坐在床沿,双手交叠,呼吸平稳。她听见脚步,却未抬头:“这次……若还是失败,我便不再试了。”
“这不是为你试的。”陈墨将青铜腰牌放入她手中,“金穗稻已流入草原,未来必有更多人中毒失明。你若看不见,谁来教他们辨毒?谁来写新的方子?”
她指尖缓缓摩挲腰牌,触到内侧刻痕——那是《黄帝内经》残篇,她曾逐字讲解过。许久,她抬起脸,嘴角微动:“好。”
药液服下,她躺下闭目。整夜无人离开医庐。子时三刻,窗外竹影晃动,她忽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绿了。”她声音发抖,“竹叶……是绿的。”
众人怔住。她挣扎坐起,望向墙上悬挂的《战地医坊规划图》,目光落在角落一行小字上,念出声:“盲者亦可施针。”
泪水滑落。
天明时,她已能独立行走。陈墨递来一面铜镜,她迟疑片刻,终于接过。镜中面容憔悴,双眼却清明如初。她凝视良久,忽然问:“我还能配药吗?”
“你比谁都懂药。”
她点头,将镜子放下,转身走向药柜。手指抚过一排排瓷瓶,最终停在“曼陀罗”标签上。她取下药罐,倒入研钵,手持药杵开始研磨。
“我要重写《毒理辑要》。”她说,“这次,要用能让盲人摸懂的方式写。”
陈墨未语,只从怀中取出一枚银簪,轻轻放在案角。簪身刻满细密纹路,是改良后的盲文编码。
她瞥了一眼,继续研药。药粉细匀,如雪落盘。
午后,柳如烟送来一份密报:李氏商行近日大量收购曼陀罗花,伪装成香料运往北方。陈墨看完,将其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千机阁盯住。”他只说一句。
李青萝听到,停下药杵:“若他们用毒控制百姓……我得尽快建起医坊。”
“你打算让谁来学?”
她抬眼:“所有愿意学医的人。无论出身,无论是否健全。”
陈墨看着她,忽然想起她失明前最后一夜,伏案疾书的模样。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看不见,却已写下“目疾解毒方”的雏形。
“你缺人手。”他说。
“林文远愿来。”她答,“还有两个女学生,一个聋,一个跛,但记性极好。”
陈墨点头,转身欲走,忽听她叫住。
“陈墨。”她站在光里,眼神坚定,“我不再是那个被逐出师门、只能自保的医者了。从今天起,每一味药,我都要让它救人。”
他未回应,只是抬手,将腰牌翻转,露出内侧另一行刻字:“医者仁心,不在眼,而在手。”
她看见了,嘴角微扬。
傍晚,她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枚药丸。那丸子表面嵌着极细的凸点,是她亲手刻的盲文标记。她轻轻摩挲,忽然察觉耳坠中的药丸再次泛起蓝光,与药丸上的标记同步闪烁。
她怔住,将两物并置掌心。
光,一明一暗,如呼吸般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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