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条一角的狼头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陈墨指尖摩挲着那块盐砖碎块,转身便走。他没有回头,脚步却在府衙台阶上顿了半息——追风隼的影子掠过青石阶前,羽翼划开一道斜光。他抬手轻扣腰牌,硝酸甘油小瓶的冰凉触感渗入指腹,随即隐入袖中。
半个时辰后,盐场东渠。
风卷着咸腥扑面,陈墨立于晒盐台边缘,目光扫过新砌的烘干窑。窑口铁门半启,余温未散,几粒黑盐黏在石槽内壁。他俯身捻起一撮,指腹搓动间察觉颗粒粗粝,隐有硫火气。这味道不对。淮南盐晶清白细腻,从无此味。
“少主。”苏婉娘迎上来,袖中油布微动,“那访客已在会客厅候了半刻。”
陈墨点头,不动声色将盐粒收入袖囊。他缓步前行,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会客厅外,两名新募巡丁分立门侧,目光低垂。其中一人左手无名指微微一颤,似在克制某种习惯性动作。陈墨眼角微扫,未停步。
厅内,访客正背对门扉,仰看墙上《盐引流通图》。他身披灰褐风氅,腰间悬一块玉佩,纹样半掩于衣褶。陈墨进门时,那人转身,拱手一笑:“久闻陈少主革新盐政,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陈墨还礼,目光却已掠过其肩头——玉佩边缘露出半枚狼头刻纹,与北门布条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阁下自称漠北商旅,不知从何道而来?”陈墨落座,仆从奉茶。
“自朔方经河套,穿贺兰山口,历时二十七日。”访客语速平稳,“沿途所见,皆因贵坊盐砖成色稳定,市价不乱,百姓称便。我有意合股,将此法北推,惠及塞外。”
陈墨轻啜一口茶,不置可否。他忽然道:“前日火药烘干窑试运行,三炉皆爆。若非及时撤人,怕是整条东渠都得塌了。”
访客端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滞,瞳孔微缩。
陈墨看在眼里,继续道:“现改用竹管引蒸汽控温,虽慢些,却稳妥。阁下走北地多年,可曾见过类似法子?”
“这……确未听闻。”访客勉强一笑,“贵坊技艺精妙,令人叹服。”
陈墨微笑点头,随即转向苏婉娘:“带这位先生去库房看看现货成色,商谈海路中转事宜。”他语气温和,“我还有几处窑口要查,稍后回来详谈。”
苏婉娘会意,引访客出门。陈墨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穗稻种子,置于案上。片刻后,柳如烟悄然入厅,指尖轻点案角:“货箱已查,外层是生丝,夹层藏有皮囊,内裹一块金属片,刻着突厥狼头部族图腾残纹。”
“追风隼呢?”陈墨问。
厅外,耶律楚楚正收回鹰笛。她低声道:“仆从出厅后直奔西坊马厩,我放隼尾随。那人取信一封,藏入马鞍暗格,信封火漆印为狼首衔月——是突厥军情六等急件规制。”
陈墨指尖轻叩桌面,节奏沉稳。他取出腰牌,将种子收回夹层,另取一粒普通稻谷换入显眼位置。随即低声下令:“让楚红袖准备旧冶铁坊地窖机关,铃铛挂于入口第三根梁柱。完颜玉那边,调换火漆印模的事,今夜必须办妥。”
柳如烟点头欲退,陈墨忽又开口:“那仆从回程时,可曾绕道?”
“绕了。”耶律楚楚接话,“经南巷贫户区,停在一户塌檐屋前,与人低语数句,似在交接物件。”
陈墨眸光一凝:“查那户人家底细,但勿惊动。此人若为中转信使,背后必有据点。”
夜宴设于盐场主厅。
火盆燃着松枝,噼啪作响。访客坐于上首,神色从容。陈墨举杯相敬,酒过三巡,忽以袖掩唇,低咳两声,面色微醺。
“实不相瞒……”他声音略哑,“旧冶铁坊地窖已储新制火药三千斤,三日后启运,直供巢湖水军。此事除我之外,尚无第三人知晓。”
访客执杯的手微顿,随即笑道:“少主信任,令人感佩。”
陈墨仰头饮尽,踉跄起身,扶案笑道:“北地若有意合作……不妨等我扫平边患……再来详谈……”话未说完,已由仆从搀扶离去。
三更。
访客房中,烛火摇曳。他从怀中取出信笺,疾书数行,封入信封,火漆印按下狼首衔月。窗外,追风隼悄然掠过屋脊,影子投在窗纸一瞬,又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访客辞行。
陈墨亲送至盐场大门,神色清明,毫无醉态。他递上一匣新制盐砖:“此为试产‘雪晶盐’,请代我致意贵主,愿共谋大业。”
访客接过,拱手称谢。转身登马时,袖口微动,一粒黑色盐晶滑落,嵌入门槛缝隙。柳如烟目不转睛,待马蹄远去,悄然俯身拾起。
陈墨立于门内,目光沉静。他招手,召来盐场八名管事。
“昨夜有客,携狼头玉佩,入我厅堂。”他摊开掌心,半枚残玉静静躺着,“此物出自突厥军中,非商旅所能持有。敌已入腹心,杀一人易,断其耳目难。”
众人默然。
“即日起,盐引出货施行双签制。”陈墨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凡运盐离场,必由两名籍贯不同之管事联署。账目稽核,照苏氏商队法,三日一报,错漏者重罚。”
一名老管事皱眉:“若人人自疑,岂非内乱?”
“内乱源于暗鬼。”陈墨扫视众人,“双签制非为不信诸位,而是让细作无从下手。你们之中,若有被胁迫者,如今亦可自首,我不究既往。”
无人应声。
陈墨又道:“另设巡查暗记——每名巡丁左臂系红绳,夜巡时须互验。若有拒验者,当场拘押。”
散会时,那名左手无名指曾微颤的年轻巡丁低头退出,袖口露出半截绯色丝线——与教坊司密探识别暗号一致。
日正中天。
陈墨独坐书房,案上摊开《坤舆万国全图》。他取来柳如烟交回的黑色盐晶,置于图上漠北位置。晶粒在光下泛出微弱硫光,边缘呈不规则熔蚀状。
他取出青铜腰牌,打开夹层,硝酸甘油小瓶旁,静静躺着另一枚种子——比金穗稻略小,外壳带褐斑。这是他在实验室最后培育的抗硫稻原型,尚未命名。
指尖轻抚瓶身,他低声自语:“你们要火药,我便给个空壳。要情报,我便送条死路。”
门外,苏婉娘快步而来:“少主,楚红袖回报,地窖铃铛未响,但火漆印已换为陈氏商记。完颜玉亲手所为,万无一失。”
陈墨点头,收起地图。他起身,推开窗。
盐场上空,追风隼盘旋一圈,突然俯冲,爪中抓着一物——正是昨夜藏于马鞍的密信。隼翼掠过晒盐台,信封一角在风中翻起,火漆印赫然为陈氏商记,而非狼首衔月。
陈墨凝视那道黑影远去,右手缓缓握紧腰牌。冰凉的金属边缘嵌入掌心,留下四道浅痕。
追风隼振翅穿云,爪中信封在风中剧烈翻动,火漆印正中央,一道细微裂痕悄然蔓延。
喜欢寒门崛起我靠科技颠覆历史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寒门崛起我靠科技颠覆历史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