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时初刻(下午五点许),山海关北翼城这边的激烈厮杀,逐渐有了新的进展。
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猩红,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惨烈厮杀,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在夜幕降临前,进入了更加疯狂的节奏里。
与西罗城那边关宁铁骑主动出击、野战争锋的荡气回肠不同,北翼城的战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攻城血战色彩。
刘宗敏和刘芳亮率领的四万五千大顺军主力,如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猛扑着北翼城城墙。城上城下,尸积如山,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流淌,在墙根下汇成一片片暗红色、粘稠的泥沼,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守将山海关总兵高第,已经杀得浑身是血,头盔不知丢到了何处,头发被血水和汗水黏在额头上,盔甲早已破损不堪。他挥舞着一柄已经砍出缺口的腰刀,声嘶力竭地在城头奔走呼号,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高第麾下那三万匆匆招募的乡勇,在经历了最初极度恐慌、惨重伤亡后,在吴三桂派来的五千关宁老卒骨干的号召带领下,竟倒是奇迹般地,并没有彻底崩溃。求生的本能,让这些曾经的农夫、匠人,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
这些乡勇用身体顶着盾牌,用叉竿一次次拼命推开搭上城头的云梯,将滚烫的金汁、沉重的滚木礌石,不顾一切地向下砸去。
每一次闯军攀上城头,都会迎来一场短兵相接的、血肉横飞的残酷白刃战。城头每一寸土地都反复易手,双方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压,几乎填平了垛口之间的空隙。
战斗从午时一直持续到酉时,北翼城依旧如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看似随时会倾覆,却始终在高第和关宁老卒的拼死支撑下,奇迹般地屹立不倒。
刘宗敏和刘芳亮虽然兵力占优,攻势如潮,但北翼城正面战场狭窄,无法展开全部兵力,守军又抵抗顽强,战事陷入了极其惨烈的消耗战。闯军在北翼城下遗尸已超过五千,伤者无数,而守军的伤亡更是高达近万,城头守军兵力已显枯竭之势。
“妈的,没想到,这高第还是个硬骨头!还有他娘的关宁老卒,真他娘的难啃!”刘宗敏在阵后看得咬牙切齿,虬髯戟张,如一头焦躁的困兽。他原本预计一两个时辰就能拿下北翼城,没想到竟然鏖战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严重打乱了他的计划,也极大地挫伤了锐气。
就在刘宗敏焦躁不已,准备不惜代价发动总攻之时,一员探马飞驰而至,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启禀……启禀汝侯,北翼城北侧城墙那边,有情况!”
“什么情况?快说!”刘宗敏和刘芳亮几乎同时吼道。
“是……是郝摇旗将军!”探马脸上带着兴奋,“郝将军,他带着八千我大顺精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绕到了北翼城北边的山脚下,那边城墙倒是又高又陡,但守军好像很少,郝将军他们,正在用飞钩爬城。”
“什么?”刘宗敏和刘芳亮对视一眼,都露出巨大惊喜。
北翼城北侧倚靠燕山余脉,地势险要,城墙也更高,因此守军防御一向薄弱,高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应对正面攻击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能从那种绝地爬上来。
“郝摇旗,好小子,有你的!”刘宗敏猛地一拍大腿,狂喜道,“快,传令给郝摇旗,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子爬上北城,抢占制高点,老子这边立刻加大正面攻势,给他策应!”
“得令!”
与此同时,北翼城北侧,一段人迹罕至、猿猴难攀的城墙下。果毅将军郝摇旗,这个以悍勇莽撞着称的猛将,此刻展现出了别样的精细。
郝摇旗挑选的这八千精锐,其中核心两千人,正是李自成起义初期收养、培养的那批“孩儿军” 出身的老兵。这些人在少年时代就被李自成、高迎祥等人收养,在战火中长大,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攀山越岭的惊人本领,个人武艺极其高强,且对李自成忠心不二,是大顺军中最核心、最敢战的老营骨干。
郝摇旗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段几乎与山崖融为一体、高达四丈有余、墙面长满湿滑苔藓的城墙,嘴角咧开残忍的笑容,“嘿,高第那老小子,肯定以为这边是飞鸟难渡的天堑,今天爷爷就教教他,啥叫天兵天降!”
他一挥手,低吼道:“‘孩儿军’的弟兄们,看你们的了,上!”
“得令。”为首一名身材精干、目光锐利如鹰的“孩儿军”哨官低声应道。他一摆手,身后数十名同样矫健敏捷的士卒,如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散开。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数圈精心打制的飞爪百练索,钩爪是精铁打造,带有倒刺,绳索是浸过桐油的牛筋混合麻线,坚韧无比。
只见这些“孩儿军”精锐,借助山崖的阴影和墙根下杂乱的灌木丛掩护,如鬼魅般贴近到城墙根下。他们仔细打量着城墙的砖缝和突起,寻找最佳的攀爬点。随即,几名臂力惊人的士卒开始抡动飞爪,绳索在他们手中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嗖,嗖嗖!”
飞爪带着凌厉的劲风,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精准无比地勾住了城墙垛口内侧边缘,或者墙砖之间的缝隙,倒刺牢牢扣死。
“上!”哨官一声令下!
这些“孩儿军”精锐,口衔短刀,双手交替,如灵活的壁虎,沿着垂直的城墙,悄无声息地向上飞速攀爬。他们的动作协调而有力,脚尖在砖缝间轻轻一点,身体便能向上窜起一大截,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城墙顶上,仅有寥寥数百名被高第安排在此“意思一下”的乡勇哨兵。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能从这种地方爬上来,大多抱着长矛靠在垛口后打盹,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正面战事的惨烈。直到第一名“孩儿军”精锐如狸猫般翻上垛口,雪亮的短刀轻易割断了一个哨兵的喉咙时,刺鼻的血腥味才让其他人惊醒……
“敌……敌袭,北边,北边有人爬上来了!”凄厉的、变调的惊呼声,瞬间划破了北城短暂的宁静。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数十名“孩儿军”好手已经成功登城。他们根本不与守军纠缠,而是迅速组成一个个小的战斗小组,背靠背,挥舞着刀剑,如旋风般冲向那些惊慌失措、装备简陋的乡勇哨兵。
这些“孩儿军”个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往往一个照面就能解决掉两三个敌人。城头瞬间血光迸现,惨叫声不绝于耳。
“快,放下绳索,接应后面的弟兄!”为首的哨官一边挥刀砍翻一个冲过来的守军队长,一边厉声吼道,更多的绳索被从城头抛下。
下面的郝摇旗见状,大喜过望:“好,弟兄们,给老子上,抢占北城。”
“杀啊。”等待已久的八千大顺精锐,如开闸的洪水,沿着数十条垂下的绳索,蜂拥而上。
这一次,不光是灵巧的“孩儿军”,郝摇旗麾下那些同样悍勇的老兵也开始攀爬。城下的士卒则用强弓硬弩,拼命压制城头零星试图砍断绳索的守军。
北城头的守军本来就不多,又缺乏有效的指挥,在郝摇旗这支奇兵突如其来的打击下,迅速崩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北翼城整个北侧城墙,包括一座关键的角楼,已经落入了郝摇旗的控制之下。
“哈哈哈,给老子放箭,射死下面那群龟孙子!”郝摇旗站在角楼最高处,看着脚下城内如蚂蚁般慌乱奔跑的守军,发出了得意洋洋的狂笑。
北翼城北侧城墙的失守,如即将倾覆的危墙上,被狠狠地凿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郝摇旗率领的八千精锐,如楔入守军心脏的一颗毒牙,迅速将局部的胜利扩大。
占据北城制高点后,郝摇旗部并未急于向城内纵深突击——那会陷入巷战的泥潭,反而充分发挥其居高临下的远程打击优势。
郝摇旗带着弓箭手和弩手们,疯狂地向城内倾泻箭雨,尤其重点照顾守军的集结地、正面城头的守军后背。这来自背后高点的打击,对守军士气的摧毁是毁灭性的。
正面城头上,正在与刘宗敏主力血战的高第部守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就看到如飞蝗般的箭矢从自己身后射来,许多士兵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射倒。恐慌如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北城丢了,闯贼从后面杀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顶不住了,逃命吧。”
绝望的呼喊盖过了军官呵斥声,原本还凭借关宁老卒骨干勉力支撑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城头士兵们不再面向城外的敌人,而是惊恐地转身,试图向城内逃窜。人与人互相推搡、践踏,为了争夺逃下城墙的狭窄阶梯和通道,甚至拔刀相向……整个北翼城正面防线,在内外夹击下,如雪崩般,在一瞬间就坍塌开去。
刘宗敏和刘芳亮在城外看得分明,岂会错过这等天赐良机。
“全军压上,给老子冲进去。”刘宗敏拔出腰刀,声嘶力竭地怒吼。
“杀啊,踏平北翼城。”刘芳亮同样挥刀前指。
战鼓擂得如爆豆一般!
早已等待多时、杀红了眼的大顺军主力,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决堤的洪水,顺着云梯车、冲车,从守军自己崩溃留下的缺口,汹涌地冲上了北翼城城墙,并迅速向城内蔓延。
高第那几万乡勇大军的抵抗,在阵阵溃逃中,变得零星而无力,巷战在城内各处爆发,但大势已去。
高第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且战且退,试图退守内城。他亲眼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寄予厚望的三万乡勇,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心中顿时满是悲愤、绝望。
高第当然知道,北翼城,这下子彻底完了。
酉时三刻,当太阳几乎完全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留下一抹如血残红的时刻,北翼城城头上,大顺军的旗帜取代了明军的旗帜。北翼城的外城区域,基本被刘宗敏部控制。
但战斗并未结束,守军的残部仍在城内一些坚固建筑内和闯军厮杀着,和从西罗城来支援的吴三桂军队一起,在街巷、路口,和闯军展开了更加残酷的逐屋争夺战——每一条小巷、每一座院落都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但,外城易手,大势已定,北翼城几乎已经被闯军拿下了。
到了戌时初刻,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激烈的战斗逐渐平息,转为零星的厮杀和双方紧张的对峙。北翼城外城已基本落入大顺军之手,但内城核心区域和连接西罗城的通道,仍在高第军残部与援军手中,战斗呈胶着状态。
持续了一整天的疯狂厮杀,双方士兵都达到了体力的极限。鲜血浸透了北翼城的每一寸土地,尸体堆积如山,伤兵的哀嚎在夜风中飘荡,如鬼哭般森寒。
李自成在得知北翼城外城攻克的消息后,审时度势,深知士兵疲敝,夜间攻城不确定性太大,果断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悠长的锣声在战场上回荡,大顺军各部开始有序脱离接触,收缩防线。
刘宗敏虽心有不甘,想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北翼城,但他也明白,李自成的命令是正确的,此刻大军急需好好整顿休息,待来日再战。
随即,刘宗敏迅速做出部署——令骁将马世耀率部镇守已占领的北翼城外城,加固工事,警惕吴军夜袭;令立下首功的郝摇旗率其精锐八千,牢牢控制住北翼城北侧城墙及制高点,形成犄角之势。
大顺军主力则依托北翼城外城城墙,就地扎营,埋锅造饭,救治伤员。
连绵的营火如繁星般,将北翼城外照得通明,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饭菜的香气,和着浓烈的血腥味,让每个人都满心凄然。
随后,李自成率领后营及从西罗城外撤下来的袁宗第右营、谷英前营大军,向北翼城方向靠拢,与刘宗敏中营、刘芳亮左营汇合,连营数十里,将北翼城三面围住,旌旗蔽空,声势浩大。
李自成特意下令给全军加餐,分发酒肉,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饱餐一顿,养精蓄锐。
整个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炊烟袅袅。
大帐内,李自成坐在主位,面前案几上摆着烤羊腿、烙饼等食物,他却没什么胃口。
刘宗敏、刘芳亮、袁宗第、谷英、李过等核心将领分坐两侧,个个盔甲染血,面带疲惫,神情凝重,默不作声。
今日之战,虽然攻克了北翼城外城,算是一个战果,但与他们战前预想的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山海关的期望相去甚远。
尤其是西罗城下的野战,关宁铁骑的凶猛反击让他们损失不小,而攻打北翼城更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今日大顺军全军伤亡总数高达一万六千余人,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自成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知道,作为主帅,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气馁。他猛地抓起眼前的烤羊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用力咀嚼着,然后发出豪迈的大笑,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哈哈哈,怎么了?都他娘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给谁看?跟谁欠了你们八百吊钱似的?”
众将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气氛依旧沉闷。
李自成将羊腿骨往案上一扔,抹了把嘴上的油,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诸位,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我军是折了些弟兄,心里憋屈,朕明白,但你们要往深处看!”说着,李自成站起身,走到帐中的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山海关上。
“咱们虽然伤亡不小,但吴三桂那厮更惨!他的北翼城外城丢了,损兵折将不说,最关键的是——”李自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洞悉,说道,“关键的是,咱们几乎耗光了他吴三桂城头所有的火药、炮弹、箭矢。”
“你们想想,山海关之所以难打,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墙高城厚,火器犀利吗?现在,他的爪牙被咱们拔了!”
随即,李自成环视众将,语气自信:“今夜,让弟兄们吃饱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卯时正,全军出击!到时候,吴三桂拿什么守城?拿牙咬吗?朕看,明日必能一鼓作气,踏平山海关。”
这番话,如同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刘宗敏等人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今日的血战,虽然惨烈,但也确实极大地消耗了关宁军的防御本钱。想到明日可能面对的将是一座失去远程打击能力的孤城,众将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重新燃起了战意。
“陛下圣明。”刘宗敏第一个起身抱拳,“明日末将愿为先锋,必取吴三桂狗头。”
“末将等遵命,誓破山海关!”众将齐声应和,帐内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而此时,山海关内,西罗城帅府内,气氛则如冰窖般凝固。
吴三桂面沉似水,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他身上的盔甲未卸,沾满血污和尘土,背影透着一股疲惫和压抑。
山海关总兵高第,盔甲破损,身上带着好几处伤口,草草包扎着,跪在堂下,以头抢地,声音沙哑:“大帅,末将……末将无能,丢了北翼城外城,损兵折将,罪该万死!请大帅,按军法处置。”说到最后,高第已经带上哭腔。
堂下,郭云龙、杨坤、孙文焕、高得捷、何进忠等将领,以及黎玉田、李丕着等人,个个面色灰败,神情凝重。
北翼城的失守,意味着山海关防御体系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闯军可以以北翼城为跳板,直接威胁关城本体,甚至随时可以从侧后方找机会攻击关宁军。
局势,已然危如累卵……
吴三桂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屈辱,甚至有些许绝望。他何尝不知高第的能力有限?将三万新募乡勇交给他防守北翼城,本就是无奈之举。他也派了援军,但终究未能挽回败局。
今日一战,关宁军虽然凭借骑兵出击,给闯军造成了万余伤亡,但自身损失同样惨重,更重要的是,城防火力已基本耗尽。
正如李自成所料,明日,他吴三桂和关宁守军,将面临无炮可放、无箭可射的绝境!
想着,吴三桂走到高第面前,没有斥责,而是亲手将他扶起,声音低沉:“高将军,请起。胜败兵家常事,何须如此自责。闯贼势大,非你一人之过。你已尽力了。”说着,吴三桂拍了拍高第的肩膀,“下去好好包扎伤口,整顿残部,明日……还有恶战。”
高第感激再三,哽咽着退下。
吴三桂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声音带着沉重:“诸位,局势之危,不必赘言。北翼城外城已失,我军火炮弹药耗尽,箭矢所剩无几。明日,闯贼必倾力来攻。”说到此,吴三桂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问道:“关外多尔衮那边……可有消息?”
负责联络的将领黯然摇头:“回大帅,派往连山方向的斥候,至今……无一返回。”
堂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多尔衮,那只狡猾的狐狸,很可能就在关外某处冷眼旁观,等待着他们与李自成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又或者,这清军压根没敢前来,而是在外游曳。
听到此,吴三桂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深知,自己已然没有退路。
吴三桂心里明明白白,李自成绝不会放过他,投降大顺,就是死路一条,绝无任何机会。
而指望多尔衮雪中送炭,无异于与虎谋皮,极其天真。吴三桂太了解这多尔衮了,无利不起早,且极其狡诈,还有城府谋略,是个很难缠的家伙,他多尔衮又如何会真的为了自己这关宁军,而派他满清八旗兵冲杀……
此刻,摆在吴三桂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了——
要么,明日与山海关共存亡,带着这几万弟兄,一起战死沙场;
要么……向那个他曾经誓死对抗的敌人-多尔衮和清军,低头,引清兵入关援助,彻底投降关外满清。
可吴三桂心里,迅速就被透彻的痛苦席卷。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让他感到彻骨的屈辱:
带几万弟兄全部战死,值得吗?这些和自己征战多年的弟兄,此刻又在为谁而战,为谁而死呢?大明皇帝陛下已经殉国,那他们关宁铁骑算什么?他们是谁?这几万弟兄的家人呢,他们都战死了,家人怎么办?
投降多尔衮?按着眼下这绝望局势,一开始想借清军的思路,肯定不可能被多尔衮接纳了,唯有全力投降到满清,自己和几万弟兄才有一丝生路……但这生路就那么坦荡吗?绝不会的,吴三桂太了解多尔衮的狡诈了,一旦自己关宁军投降,多尔衮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自己冲杀在前,然后伤亡无数。
难道真的只能投降满清?那自己这么多年和手下弟兄们又在打什么仗呢?又一直在关外和谁厮杀?这么多年自己麾下死在多尔衮八旗兵手下的弟兄,如何向他们交代?
吴三桂低头沉思着,心里阵阵剧痛,他不知道怎么选。
过了良久良久——
“传令下去,”吴三桂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全军戒备,严防夜袭。连夜搜集一切可用的守城器械,滚木礌石,金汁火油,务必备足。告诉将士们……人在关在。”
吴三桂想不通,也做不下最终的决定,那就先不做决定吧。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诺,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山海关的明天,注定将是一场更加血腥、更加绝望的厮杀。
而关外那双冰冷的眼睛,何时才会睁开?又会看向何方?这山海关的局势将走向何方?吴三桂最后会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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