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进一片银白色的光里，像是跌进了被正午阳光晒透的无垠雪原，每一寸光粒都带着暖意，争先恐后地往毛孔里钻。那感觉并非冰冷的包裹，反倒像浸在恒温的温泉中，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熨帖的舒服。四周静得诡异，不仅听不见心跳，连血液流过血管的细微声响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胸口的玉佩突然烫起来，像揣了块刚从炭火里夹出来的烙铁，却烫得恰到好处。低头看去，玉面上“永恒”两个篆字正泛着流动的金芒，笔画边缘像是有细碎的星火在跳，带着刚出炉般的温热，连玉佩的纹路里都沁着暖意。
我缓缓坐起身，指腹摩挲过玉佩的边缘，先前那种如同触碰寒冰的滞涩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肌肤相亲的温润，仿佛这块玉本就该长在我身上。
心头一动，灵力顺着掌心试探着涌向玉佩——没有丝毫阻碍！那股力量像是找到了归处的溪流，顺着玉佩的纹路蜿蜒游走，甚至能感觉到玉佩在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这份久违的连接。
“你终于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炸响，低沉得像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却裹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
我猛地抬头，幽冥老祖的虚影就立在三丈开外。他比上次见到时淡了太多，像是用晨雾捏成的人形，周身的黑雾稀薄得几乎透明，连那双原本红光灼人的眼睛都黯淡了，只剩两点昏红在雾气里浮沉。
“我以为净化之光早就把你碾成飞灰了。”我盯着他，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玉佩。
“你以为？”他笑了，笑声刮过耳畔，像是用砂纸在磨石头，“我不过是换了件衣裳。”
话音刚落，周围的银光突然剧烈扭曲起来！原本平滑如镜的光面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里，银白迅速褪去，浓稠的血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转眼间就将整个空间染成了屠宰场般的猩红。空气中飘来一股甜腻的香气，甜得发齁，底下却裹着腐烂的腥气，像是无数朵盛开的罂粟花底下埋着尸体。
我猛地站起，足尖点地后跳三尺，脚跟刚落地就觉出不对——脚下不再是虚无的光，而是冰凉坚硬的石面。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已身处一座巨大的祭坛中央，四方形的坛体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四角各燃着一丛幽蓝色的火苗，火苗足足有半人高，里面浮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那些符文像活物般在火焰里游来游去，发出细碎的嗡鸣。
“你逃不出去的。”幽冥老祖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祭坛的石壁都在共鸣，“这里是幽冥渊的核心，是你宿命的终点！”
我闭眼深吸，丹田处那股清流般的灵力被瞬间唤醒，顺着经脉缓缓流转，所过之处，先前残留的阴寒之气尽数消融。这股力量像是等了千年，此刻正雀跃地拍打着我的四肢百骸。
再次睁眼时，我盯着幽冥老祖的虚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说错了，这不是我的终点，是你的坟场。”
双手骤然合十，体内灵力轰然爆发！像是沉睡的巨龙猛然睁眼，丹田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灵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在四肢百骸里掀起狂潮。指尖率先亮起，细碎的银色光点从毛孔里渗出，在指尖凝聚成一团流转的光晕，那光纯净得像初升的朝阳洒在无垠的雪原上，连空气都被照得微微发烫。
幽冥老祖的表情瞬间僵住，虚影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稀薄的黑雾疯狂翻涌，像是煮沸的墨汁。他显然察觉到了什么，竟下意识地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但我已经动了。
足尖在祭坛石面上重重一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了出去，速度快得撕裂了空气，留下尖锐的破空声。周身的灵力被速度带起，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银色光带，光带里还缀着点点星火，像是把银河拽在了身后。
幽冥老祖怒吼一声，抬起枯瘦的手掌，黑雾在他掌心疯狂凝聚，瞬间化作一只丈许长的利爪，爪尖泛着幽绿的光，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吞噬一切的气息，朝着我面门抓来。
就在利爪即将触到我眉心的刹那，我周身的银色灵力突然暴涨！那些黑雾刚碰到银光，就像滚油遇水般剧烈沸腾起来，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原本凝实的利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转眼间就化作一缕青烟，连点灰烬都没留下。
“你——！”幽冥老祖惊怒交加，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恐惧，那双昏红的眼睛猛地睁大，黑雾组成的脸上甚至能看出扭曲的惊愕。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借着前冲的势头，右手成掌，带着满掌的银光，直直按向他胸口！
掌心触碰到他虚影的瞬间，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去，带着净化一切的磅礴之势。幽冥老祖的虚影瞬间被银光填满，他像被扔进滚水里的冰块，剧烈地挣扎起来，黑雾疯狂地收缩、膨胀，祭坛的地面都被他的力量撕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他发出的嘶吼从尖锐的龙吟变成了濒死的呜咽，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
“不可能！我是幽冥本源的一部分，你杀不死我！”他的声音在银光里碎成无数片，却依旧带着不甘的咆哮。
“我不需要杀死你。”我咬着牙，掌心再次加力，灵力在他体内炸开无数细小的银色烟花，“我要你彻底臣服！”
银色灵力猛地爆发，从我的掌心为中心，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银色冲击波！所过之处，黑雾如同冰雪消融，连带着祭坛上的幽蓝火苗都被震得剧烈摇晃，符文瞬间被点亮到极致，又骤然熄灭。幽冥老祖的虚影在这股力量下寸寸崩裂，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被银色的灵力洪流裹挟、冲刷，最终彻底湮灭在银光里。
“不……”最后一声哀嚎消散时，祭坛四角的火苗彻底熄灭，血色褪去，银白色重新铺满整个空间，连空气里的腥甜都被涤荡干净。
我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灵力爆发后的微麻感。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的澄澈，像山间奔流的清泉，在经脉里顺畅地循环，每一次流转都带着温润的暖意，再无半分阴邪之气。
胸口的玉佩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为我欢呼。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低头一看，祭坛中央正裂开一道丈许宽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既不是银白的纯净，也不是血色的诡异，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带着温润光泽的暖光，像是夕阳穿透玉石的颜色。
我蹲下身，伸手探进裂缝。指尖刚触到那光，脑海中突然炸开一幅画面——
血池深处，一个女子的身影静静伫立。她披着被血浸透的白色长袍，袍子碎成了布条，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长发同样湿透，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面容藏在朦胧的血色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隔着无尽的时空望向我，眼神里既有坚定，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她的嘴唇轻轻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到我耳中。
我心头巨震——那是谁？
是白小纯那位神秘的母亲？还是……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存在？
来不及细想，整座祭坛突然剧烈塌陷！脚下的石板像被打碎的琉璃般炸裂，银色的光片纷纷坠落，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我纵身跃起，一把抓住胸口的玉佩，朝着唯一还没崩塌的出口冲去。
身后，幽冥渊的核心彻底崩毁，银光与黑暗剧烈碰撞，最终光明如同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空间，将最后一丝黑暗彻底淹没。幽冥之力不甘的咆哮在光明中消散，归于永恒的寂静。
冲出祭坛的瞬间，强烈的白光将我彻底吞没。
下一秒，我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耳边终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风声呼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咚咚咚地撞着肋骨，还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我撑着地面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上。周围是个陌生的石室，灰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古老的符文，每个符文都泛着淡淡的荧光，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掌心的玉佩安静地躺着，之前的裂纹已经彻底愈合，表面的“永恒”二字清晰如新，甚至比初见时更加温润。
我握紧玉佩，一股前所未有的笃定涌上心头。
我不是白小纯的替代品，也不是幽冥老祖口中可以操控的傀儡。
我是陈默。
我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石室尽头有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同样刻满了符文，正中央嵌着一块与人等高的石碑，石碑的形状、纹路，都和我手中的玉佩惊人地相似。
而石碑的正中央，有一个凹槽，大小形状恰好能放下我手中的玉佩。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玉佩，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将它嵌进了凹槽。
“咔哒”一声轻响，石碑瞬间亮起，无数符文顺着石碑流淌到石门上。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一片昏暗，既没有光，也看不到尽头，仿佛通往无尽的未知。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敲出清晰的回响，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
那是个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子，裙摆拖在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她的面容依旧藏在朦胧的光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子，静静地望着我。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走廊的寂静，清晰地落在我耳中，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动，也没有躲开。
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一步步缩短。
随着我不断靠近，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张藏在光影里的脸，正一点点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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