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1104的门后，像一尊落满灰尘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坐了不知道多久。怀里那袋来自麦豪的食物和药品，像一块灼热的炭，熨贴着她冰冷肌肤，也灼烧着她紧绷的神经。
希望和恐惧是两条毒蛇，在她枯竭的心田里绞杀。
窗外，天色由昏沉转向彻底的墨黑。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远处偶尔划破夜空的、不知来源的惨淡光柱，以及更远处建筑燃烧映在天幕上的暗红色反光。
夜，是丧尸最活跃，也是幸存者最脆弱的时刻。
楼内，死寂重新成为主宰。但那死寂之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麦豪三人的到来，像在凝固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虽已平复，但水底深处的淤泥已被搅动。
她最终还是没有动用那袋食物里的东西。只是将它们藏得更深，更隐蔽。她啃完了那点干瘪发苦的野菜，含化了最后一点饼干碎屑，喝了两小口过滤后依旧带着铁锈味的冷凝水。
胃里的灼痛暂时被压制，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在蔓延。
她知道，交易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麦豪留下了“饵”，她要么咬钩，要么……彻底斩断这丝微弱的联系。后者意味着继续在这栋腐烂的棺材里缓慢窒息，而前者，则可能引火烧身。
第二天，在同样灰暗的天光中，她做出了决定。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麦豪，关于他们的小队，关于楼外的世界。
她再次离开了1104。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寻找食物和水，而是“观察”。
她像一道幽灵，在楼梯间无声移动。她没有再去四层半那扇令人不安的门，也没有去低楼层冒险。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九楼一个朝向小区内部庭院的房间。这个房间的窗户木板破损严重，视野尚可，又能避开主干道上那令人绝望的尸潮。
她蜷缩在窗后的阴影里，用一块脏污的布蒙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缓慢流逝。庭院里只有几具行动迟缓的丧尸在无意识地游荡，枯死的树木像伸向灰白天空的骸骨。
就在她以为今天不会有任何发现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响动，从斜对面那栋楼的某个低层阳台传来。
她的目光瞬间锁死那个方向。
是麦豪。
他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衣服，脸上依旧戴着遮盖口鼻的布巾，但那副黑框眼镜在灰暗光线下依然醒目。他动作敏捷地从阳台破损的窗口翻出，像一只壁虎，紧贴着墙壁的阴影，利用空调外机和排水管道作为支点，极其谨慎地向地面移动。
他的目标是庭院角落里一个半塌的自行车棚。那里堆满了杂物和废弃物，平时很少有丧尸光顾。
林晚的心提了起来。他要干什么？
麦豪安全落地，迅速隐入车棚的阴影中。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个不起眼的、用塑料布包裹的扁平物件。他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蹲下身，快速在车棚边缘的松软泥土里，用树枝划拉着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沿着原路，同样敏捷而无声地返回了对面楼内，消失在黑暗的窗口。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能引起丧尸注意的声响。
林晚的目光死死盯住麦豪刚才蹲下的地方。他留下了东西？还是标记？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知道这很冒险，但这是了解对方意图的机会。
她耐心地又等待了半个小时，确认庭院里的丧尸没有异常，对面楼也没有任何动静后，她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滑下楼梯，避开可能的视线，从一楼某个破损的窗户翻出，借助枯萎灌木的掩护，匍匐着向那个自行车棚靠近。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可能隐藏着危险的土地上。
终于，她接近了车棚边缘。目光快速扫过麦豪刚才停留的位置。
泥土上，用树枝清晰地划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在符号旁边，放着一小块用石头压着的、皱巴巴的纸。
她迅速抓起纸片，看也没看就塞进怀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沿原路返回，重新钻回一楼窗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敢大口喘息。
安全返回1104，反锁上门。她颤抖着手拿出那张纸片。
纸上用烧黑的木炭画着一副简单的地图，标记了她这栋楼、对面麦豪藏身的楼，以及那个自行车棚。在地图下方，用同样炭笔写着一行小字：
**“明晚此时，棚顶。示标记。交易继续。”**
标记，显然就是那个（⊙）。
林晚捏着纸片，久久不语。
麦豪不仅留下了信息，还指定了下一次接触的地点和方式。他展现出的组织性和目的性，远超她的想象。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小心翼翼地布设陷阱，又或者……是在尝试搭建一座脆弱的桥。
去，还是不去？
她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将那灰败的世界染上最后一抹凄艳的橙红。
怀里的那袋食物沉甸甸的。胃里空荡荡的灼烧感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也许，在这绝望的末世里，信任本身就是最疯狂的赌博。但如果不赌，或许连缓慢死亡之外的唯一变数，都将失去。
她将纸片凑到眼前，借着最后的天光，再次确认了那个符号和地点。
然后，她将纸片小心地折好，和那袋食物藏在一起。
明晚。
棚顶。
她需要准备她的“筹码”，以及……更多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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