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在凌晨三点变得格外刺眼。苏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幕上应急预案的流程图已经复杂得像一张蛛网。正当他准备保存文档时，控制台突然弹出一个加密通讯请求。
没有署名，没有来源标识，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关于零点氦晶的替代方案。”
他的手指在拒绝选项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连接。
屏幕那头出现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肩章上的将星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他身后是朴素的办公室背景，但苏羽注意到墙角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飞船模型——那是克洛诺斯集团最新型号的深空探测舰。
“苏博士，我是雷诺。”男人的声音平稳得像是经过特殊处理，“听说你们的实验遇到了材料瓶颈。”
苏羽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等待着下文。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为这场对话配上的背景音。
雷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容器，里面装着熟悉的蓝色晶体。“我们知道伦理委员会卡住了你们的零点氦晶配额。但有些渠道……不受那些繁文缛节的限制。”
“任何未经伦理委员会审核的材料都不能用于GSS-1项目。”苏羽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是基本准则。”
“准则？”雷诺轻轻摇头，指尖敲击着桌面，“当准则成为阻碍进步的枷锁，就该有人站出来打破它。我们监测到GSS-1对特殊材料展现出的……独特亲和性。这些数据对国防安全至关重要。”
苏羽的视线落在监控屏上。GSS-1的信号脉冲稳定地跳动着，那些来自深空的韵律仿佛在回应这场对话。
“我需要知道你们所谓的‘独特亲和性’具体指什么。”
雷诺向前倾身，屏幕上的影像微微晃动。“信息兼容性。普通材料在与GSS-1接触时会出现信息衰减，但零点氦晶不会。我们想知道为什么——不是理论层面的猜测，而是最底层的交互数据。”
实验室的空调突然加大功率，冷风掠过苏羽的后颈。他想起三天前那份被列为绝密的实验记录，关于GSS-1与不同材料接触时的信息保真度测试。这些数据本该只有项目核心成员才能接触。
“看来你们的消息很灵通。”
“克洛诺斯集团在深空探测领域投入了巨额资金。”雷诺的嘴角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作为主要承包商，我们有权了解可能影响投资回报的关键信息。”
苏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画着圈。马库斯曾经开玩笑说，这是他在进行复杂计算时的习惯动作。现在，他确实在计算——计算每个选择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即使我同意分享数据，又如何确保这些材料能安全送达？伦理委员会的监控网络覆盖了整个基地的物流系统。”
雷诺从军装内袋取出一枚金属徽章。徽章表面刻着展翅的鹰隼，这是克洛诺斯集团的标志。
“明天会有一批‘实验耗材’送达三号仓库。保管员已经被临时调岗，接手的是我们的人。你只需要在晚上八点后亲自去签收就行。”
监控屏上，GSS-1的信号突然出现一个微小的波动。苏羽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那是从未出现过的频率模式，就像是对某个未说出口的提议做出的回应。
“如果我说不呢？”
雷诺轻轻放下手中的容器，零点氦晶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
“那就继续等待伦理委员会的下次审议。据我所知，那至少要等到下个季度。而根据我们的预测，GSS-1的信号强度正在以每周百分之三的速度衰减。你们等不起，苏博士。”
通风系统的嗡鸣声突然停止了。实验室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
苏羽想起莉娜今早离开时疲惫的背影，想起马库斯在休息室里反复查看经费报表时的焦虑。他们都已经在极限状态坚持了太久。而此刻，一个能打破僵局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代价只是分享那些他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数据。
“底层数据涉及GSS-1的核心工作机制。”他最终说道，“在完全理解其原理之前，我不能冒险分享。”
“我们不需要完全理解。”雷诺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我们只需要知道如何利用。就像远古人类不懂得火的化学原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它驱散黑暗。”
控制台发出提示音，GSS-1的信号波动正在加剧。那些来自深空的脉冲仿佛拥有了某种节奏，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苏羽突然意识到，这场对话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某个更遥远的存在监听着。
“给我二十四小时考虑。”
雷诺微微点头，这个动作在屏幕上显得异常僵硬。“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次联系你。记住，有些机会转瞬即逝。”
通讯切断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恢复正常亮度。苏羽靠在椅背上，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调出GSS-1的实时监测数据。在刚才那十分钟的通话期间，信号强度出现了三次异常峰值，每次都恰好对应着雷诺提到“信息兼容性”的时刻。
这不是巧合。
监控屏的角落，一封新邮件提示正在闪烁。发件人显示是基地物流系统，主题是“特殊物资接收流程说明”。
苏羽没有点开那封邮件。他只是静静注视着GSS-1信号逐渐恢复平静，那些来自宇宙深处的脉冲重新变得规律而冷漠。
但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那些异常的波动已经被牢牢刻下。就像黑暗中悄然张开的网，等待着某个不可避免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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