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正午，翠霞楼门外时不时有马车停下，董掌柜进了酒楼后就再没出来过。
田媛时不时的往酒楼门口看一眼，心里纳闷，炎雷进去好一会怎地还没出来？
她抬头看看天色，乌云满天，此时还打了一声闷雷，她跟门口迎客的伙计说了声，又一次进了酒楼。
董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看样子是把田媛他们给忘了。翠霞楼今日生意不错，厅堂几乎都坐满了。
“董掌柜，我家管事进来许久，不知有没有看到他人？”田媛轻轻扣了下柜台，向董掌柜要人。
“咦？田姑娘还在呐，你那管事还没走吗？我让人去瞧瞧！”董掌柜一抬头，露出诧异神情，随即又喊了个伙计，伙计应了一声跑了。
“许是刘账房今日忙，让你家管事等了等。这都到饭点了，田姑娘不若在我们这吃个便饭？”董掌柜笑着指了指厅堂最边角的一个单桌。
田媛在福满楼帮忙过几日，自然知道那个偏角的位置一般不会给客人使用，那个单桌是给伙计们临时摆放菜品之类用的。
“多谢您，我们还有旁的事需办，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刚少东家提到签契的事，您看？”田媛试探的问了一句。
“每两天送五十斤的香葱，就几百文的账不用签契了。不过还是按你说的送一次货压一次账啊！”
董掌柜一面说着钱少不用签契，一面又赊着账。既然赊账是自己提出的，田媛自然不会悔话。她对自家的菜有信心，也不怕酒楼欠账不结。
田媛心里明镜，此时看到炎雷跟着伙计出来，她故意装作恼怒跺了跺脚，“怎地来了翠霞楼，闻着这香味就走不动道了，拿个几百文的账让我等了不止两刻钟。”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田媛故意说出几百文钱的数，那是说给董掌柜听的。
董掌柜听了，也懂了，他走近田媛压低了声说，“田姑娘啊，我们少东家看你个小姑娘主动上门来卖菜不容易，那韭黄也确实味道不错，就是那价钱实在是太离谱了！”
“我替少东家打理酒楼，若是花那么高的价钱买你家那菜，我这掌柜的还怎么干，你再想一想。”这董掌柜也不装了，提了韭黄。
田媛心里也是佩服这个董掌柜，为了压她的价，冷言冷语使过了，故意压着炎雷不让走，晾着她也使过了。现在，又给她个台阶下，她下还是不下呢？
田媛为难的看了一眼董掌柜，“这个价钱是我爹定死了的，不若等我回去问问他，反正明日我还来。炎雷，咱们走吧，还要去碧雅轩和谭家菜馆呢！”
“等等，你们要去碧雅轩，还是为了韭黄？”董掌柜快走两步，拦住了他们。
“是呢，您看看外头的天色，要下雨了。董掌柜，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田媛说着话就要越过他往外走。
“田姑娘慢走，你随我来。”董掌柜这时也不拿捏她了，又领着田媛去了刚才的茶室。
“坐，田姑娘！”董掌柜捋了下他的八字胡，“这样吧，韭黄三十五文一斤，跟香葱一样我们隔两日要五十斤。若是你们地头到了收尾的时候，提前跟我们打招呼即可。”
“当然，若是田姑娘想签契，那咱们就签契，如何？”这是在跟她打商量了。
田媛锁眉故作思量，咬了咬下唇才说，“我刚刚也说了，确实是我爹定死的价。他老人家没来，这价钱又压得这般低，我是诚心诚意想跟贵酒楼合作的。”
田媛身子前倾，像是怕旁人听到似的。“不瞒您说，我跟福满楼的朱掌柜也相熟，去年冬日他们酒楼的茼蒿就是我供的。”
“本来今日一来县城我就直奔他那去的，可是不巧他出门办事，明日才回。所以我刚一直说明日我还来县城，至于你家酒楼斜对面的碧雅轩，我可听说在县城的名气不低于你们翠霞楼。”
田媛又往他那靠了靠，“可我知道你们少东家是读过书的，更明事理，所以先来了你们翠霞楼。若是你们觉得价钱高，那我就去找碧雅轩的东家问问，这韭黄培育出来不容易，我们也不能亏本赚吆喝不是！”
“您说那碧雅轩的东家会不会也觉得贵啊？不过只要想想这韭黄可只有京城贵人才吃得起，五十文又贵在哪儿呢！”田媛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董掌柜掂量起田媛的话来，他刚刚那样故意晾着她，自然是为了压田媛的价。但韭黄是什么样的菜，周墨刚刚讲得很明白，那是贵人才吃得上的菜。
他若是失了这菜，少东家肯定责难他，他们酒楼也失掉了能提供这个菜的机会。
“四十五文，最起码给我一点面子，怎么样？”董掌柜此时收起了他的傲慢，虽然心底里仍旧看不上田媛。
“成吧！我替我爹应了，回去肯定得挨骂，但能跟全县城最大的酒楼翠霞楼合作，我也算没白来一趟。”田媛爽快的应了。
接下来的事好办，炎雷带着伙计将驴车上的一大筐韭黄卸下来，再去结银子。田媛同董掌柜签了契，契约上写的是田庆才的名字，下面有一排小字写了“由长女带笔”。
董掌柜在契约上明确了一条，就是不能将韭黄供给碧雅轩，田媛也答应了。只是答应这条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若是产量变多，翠霞楼吃不下田记那么多的产量，这条就没用了。
其实田媛压根就没打算卖给翠霞楼韭黄，一来产量不够，二来碧雅轩的东家可不像周墨那么好打交道。再说这县城除了碧雅轩，还有其他酒楼和饭庄，条款可没说不能卖别人家去。
至于董掌柜为什么提出这一条，她也是打听过的。两家都是县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就开在对门，你说怎么可能少的了竞争，既有竞争就有矛盾。她正是利用这一点，激将了董掌柜，才让他在价钱上松了口。
田媛搬出田庆才，也就是用她爹挡一挡他的压价。说实话，原本田媛想的成交价是四十文。
炎雷拿上银子，驾着驴车带上田媛走了。田媛看到他的黑脸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咱们没钱，人穷志不穷就行了。总有一天，我们田记种的菜人人都抢着买，到那一天，没人敢这么跟咱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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